鄭武原本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腰杆都快彎曲成了90度。
    搓著手一副低眉順眼的討好模樣。
    隻是在看到對方一身黑馬褂和布鞋，妥妥幫會打扮的樣子時愣住了。
    腦子裏恍然反應過來不對啊！
    如果說對方是穿巡捕製服，那麽百分百是來檢查工作的。
    陳誌飛現在作為嚴打的副組長，還兼顧偵辦張豪濫用職權的案子，權柄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巡長的範疇。
    整個法租界巡捕房，除了幾個總巡長之外，恐怕其他沒人敢和他作對了。
    所以這些巡捕對他是充滿了敬畏，也想要巴結討好。
    要是穿巡捕製服，那肯定是來檢查工作的。
    即便是像現在一樣穿便服，也是微服私訪。
    在過來的時候，可以坐轎車，也可以騎自行車，但是開一輛貨車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而且看輪胎的樣子，車上顯然是裝了沉甸甸的貨物。
    這到底是來檢查工作呢？
    還是要送貨出城呢？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時不時有貨車拿著通行證夜裏出城也是很普遍的情況，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唯一不對的，就是他的身份開貨車送貨是幾個意思？
    陳誌飛察覺到了對方的驚訝，從衣兜裏掏出哈德門香煙丟了出去。
    風輕雲淡的說道“兄弟們值班辛苦了，給大家夥分一分。”
    鄭武雙手接住香煙，急忙散給了其他人。
    這些值夜班的都是沒啥背景，也沒什麽錢的底層。
    平常哪有機會抽哈德門這樣的好煙。
    一個個手裏拿著煙，臉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隨著一包煙分下去，氣氛也鬆弛了下來。
    鄭武手裏拿著燃燒的香煙，小心翼翼問道“陳巡長，您這大晚上來這裏是……？”
    話沒有說完，因為他不敢問得太深，不該知道的事情也不想知道。
    讓對方自己來說，既能知道對方是不是針對自己來的，也能避免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能負責崗哨的，都是聰明人。
    “呼~！”
    陳誌飛吐出一口煙霧，笑道“送貨，看不出來嗎？”
    風輕雲淡的模樣，就好像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好像不是要把一車貨送出去，而是像在菜市場買菜一樣隨意。
    “您？送貨？”鄭武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連周圍的幾個小巡捕也滿臉詫異，沒想到巡捕房的新貴竟然會當司機送貨？
    在他們的認知裏，這種權貴就算要送貨隻需要吩咐一聲，就有的是人跑腿，何須親自開車？
    陳誌飛唇角上揚，淡然笑道“走私來了些日用品，生意才剛剛開始，不親力親為不放心！”
    沒有絲毫的隱瞞，自覺就說了是走私來的日用品。
    走私這種事情，要是被稽查知道，那肯定是要嚴肅處理的。
    不過那也是對不懂事兒的人嚴肅處理。
    對於疏通了關係的，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就像顧成禮在做走私生意，那都是公開的事情了。
    合作的商戶那麽多，就算想瞞也瞞不住。
    可是別人打通了天底下，不但巡捕房上層有人，連稽查隊的上層都可能占有股份。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還查什麽？
    不過像陳誌飛這麽直接不掩飾的說出來，還是很少見的。
    當然，敢這麽坦誠也表明了他是有絕對把握的。
    尤其是現在正受到總華捕重用，提及走私的話題，別人都會下意識認為趙寶慶必定也占了股份。
    甚至可能這批貨就是趙寶慶的！
    也隻有總華捕才有資格讓這位巡捕房新貴當司機跑腿送貨。
    陳誌飛神情泰然自若，絲毫沒有任何的顧忌，更印證了他們的猜想。
    總華捕的貨，他們可不敢攔。
    要是惹得上頭不高興，一句話就能扒了他身上的這身皮！
    如果是換了平時，鄭武肯定第一時間下令挪開拒馬放行。
    可是今天，卻有些糾結了。
    倒不是真有膽量檢查，就算不是趙寶慶的貨，以陳誌飛的麵子就足以震懾讓他不敢有其他心思。
    可是如今形勢緊張，誰都擔心遇到微服私訪搞一出釣魚執法。
    真要放行了，說不定就成了玩忽職守！
    可是得罪，他又不敢。
    小心翼翼請示道“飛哥，您和兄弟透個實底兒，您今晚是不是來微服私訪的？”
    額……
    陳誌飛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顧略這個。
    可謂是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果。
    笑道“放心吧，以前我從公租界回來，你沒少給我方便。”
    “就算要檢查，也查不到自家兄弟頭上不是？”
    “放心，苟富貴勿相忘！”
    陳誌飛用拳頭拍了拍胸口，臉上神情很是坦然。
    特別提到以前給方便的事情，也算是打消了對方的顧慮。
    想了想，故作恍然笑道“嗨，你看我這記性，以為我倆關係好就不用按規矩來，有通行證都忘了給你看，等著，我這就去拿。”
    作勢就要轉身上車拿通行證。
    鄭武急忙一把拉住，賠著笑臉道“您都說是自家兄弟了，我老鄭要是再麻煩你就是不懂事兒了！”
    急忙轉頭吩咐“趕緊挪開給飛哥讓路！”
    兩名巡捕急忙上前把擋在路中間的拒馬給抬走。
    陳誌飛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否則真要回車上拿了通行證還不是打他的臉，在美女麵前沒麵子？
    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剛準備勉勵幾句。
    嘟嘟~！
    忽然，後麵傳來喇叭聲，三輛綠皮大貨車開了過來。
    陳誌飛勉勵的笑道“好好幹，是金子總會發光，我看好你！”
    隨手畫了一個餅，樂的鄭武鼻泡都冒了出來。
    扔掉煙頭，快步轉身上了車。
    坐好之後還不忘轉頭得意的看了一眼，似乎在炫耀不用通行證刷臉就能過關卡的得意。
    嗚嗚~！
    扭動鑰匙打燃火，駕駛汽車緩緩穿過了關卡。
    法租界這邊的關卡刷臉就行，不過進入公租界的時候，還是隻能靠通行證。
    不得不說，巡捕房支部的力量就是強，兩邊的通行證都辦得妥妥的。
    貨車不急不緩的行駛在公租界，眼看再有十分鍾就能抵達蘇州河的時候。
    一隊巡邏的日本兵擋在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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