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變換猶如滾滾流去的大河。
    不知不覺間，我記憶中的小生靈也都進化，長大了。
    砍伐樹木，編織繩子，燃起火焰，建起房子。
    他們不知何時遠比我想象中更多的布滿大地。
    每晚的星夜落下後，他們火焰的炊煙升起，飄過月牙。
    我對他們產生了豐富的興趣。
    我們無疑是一同誕生在這片大地上的生靈，但還是有區別的，連我自己都知道的區別。
    不是我可以飛向天空，遨遊大海，而他們隻能在陸地上奔跑的原因。
    而是我意識到，和這個星球上的其他任何生命相比——或許隻有兩個除外，我都無疑被腳下的大地所愛著。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我並不是由繁殖所孕育出的生靈。
    我是在泥土中，在風雨中誕生的展翅的，屬於星球的孩子。
    和其他生靈都不同——星球的妖精，精靈，孩子，或許可以這樣稱呼。
    不過其實即便如此，母親也不會以那麽明顯的方式對親近的我們宣揚她的存在。
    我更多的時間，就是隨心所欲在世界上生活而已。
    而這時候，那些小人就是我在世界活動中，最經常觀察的原因。
    那些已經在大地上燃起火焰的人，甚至會祭祀我，我覺得這件事情十分不可思議。
    我以被祭祀的神明身份高高在上的注視過他們一段時間，每當這時候，我就會非常遺憾自己不能變成和他們一樣的體型，那樣就可以更進一步距離的觀察這一星球上最活力十足的生命。
    他們擁有我沒有，不，其他生命也沒有的能力。
    創造力？或許該這麽說。
    他們的文明就如同他們在夜晚升起的火堆中，充滿一種炙熱的高高揚起的力量，比在火山口中迸發的岩漿具備更強的溫度。
    他們的壽命遠比我少的多，我曾經落下翅膀，降落在他們為我建造的巨大平台上，一直不動的待了很久，親眼目睹過眾多，也記得一個孩子，從年幼到年老，都在我的目光之下。
    他很小的時候就曾經靠近我的祭台和我悄悄說話，也在成年後在我的麵前舉手祈禱，擔任祭祀的主人，孩子變成青年，老人，最後佝僂著身體，已經不複他小時候的模樣。
    他死的那一天，人們把他舉起來，屍體盛放棺柩中，將在火焰中燃燒，我在他的屍體燒為灰燼的時候張開翅膀，離開了人們為我建造的祭台。
    天空中的風並不冷，卻很凜厲。人們既沒有我這樣的鱗片，也沒有我這麽高大的身軀，他們真是一群很弱小的動物。
    我在高空中繼續看著人們的生長，很快，眼一睜一閉，那麽慢，又好像很快，人們在大地上建起城堡，王國，帝國，那一片綠色，棕色，紅色的大地上已經是他們的領地，他們所創造下來的生活棲息之地。
    明明如此弱小，明明如此渺弱，為何可以不斷成長，為何可以用自己的短短生命把成果推到這個地步呢？
    子孫萬代，為何能一路繁衍到這裏，為何總是無法隱藏和遮蔽自己追求未知的欲望，為何要揚帆起航，為何要追尋遠處的大地，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中一去不複返。
    我深深受到感動。
    一代又一代，弱小又堅強，卑鄙又高尚，起刀兵又發展藝術，明明享受便利又做著如此殘忍的事情，為什麽又有人忍受艱難做著如此善良的事情？
    害怕死亡，畏懼死亡，蔑視死亡，不懼死亡。
    世間萬物的多樣性都降臨在了這個孱弱的種族上。
    每個人生來如同白紙一樣，卻在周圍其他人的幫助下，托撐下一路向上攀爬。
    可以說是那是滿懷屍骨鑄成的亡靈之塔，但也可以說是舊人靈魂的跪拜肩撐。
    每個人生來都深受困擾，都深受真理和以前困擾過祖先的無窮思考，每一次都得不到天生的支撐，每次都得從頭開始，卻憑借著這種缺陷的構造，一步步繼承前者的知識，解開現實的問題，將文明變得如此壯大。
    而終於，在布滿大地，橫跨海洋後，他們又征服了天空。他們以自己的能力，創造出足以飛翔於天空中的機器。
    看見他們滿懷笑臉，在高空中，在飛行的氣流中於那狹小地方摘下帽子甩開並開懷大笑的樣子，我也感覺到開心。
    我由衷的想到，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可以與我飛翔在同樣的地方。
    天生的高貴並不高貴，後來者飽受困擾得出的善要比這高貴。
    他們今後，一定有可能——邁向無人能相信，我與母親都無法相信的境界。
    在悄然間，我如此熱愛著他們。
    然後，
    啊，又是很久很久之後。
    天空有了陰霾，陸地有了雜色，海洋有了暗淡。
    有一聲呼喊傳遍了星球居住之上的所有獸。
    並不是聲音，並不是嚴厲的嗬斥，而是一種思緒的浮現。
    叫我們滅絕遍布大地上，海洋上，天空上的那些生命。
    孕育所有生命的母親，如今給出抉擇，選擇站在星球的角度上，去毀滅已經如同海邊的沙子般遍布在大地上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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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
    那一定也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
    ......
    “嘔，嗚，嘔——”
    “你怎麽了！”
    夏龍瞬間半跪在地，伸手捂住喉嚨嚴重的嘔吐，仿佛要把內髒吐出來。尤絲緹娜頓時上前捏住夏龍胳膊。
    “沒事——沒事——隻是幹嘔而已，我小看這次的頻率了。”
    夏龍立即伸手抓住尤絲緹娜的手，搖了搖頭勸慰道，尤絲緹娜感覺他放在自己手上的手還在顫抖。
    “你，到底怎麽了。”
    “不小心太沒防備，把我的意誌和我所看到的東西結合太深了，沒關係，讓我緩緩就好，讓我緩緩就好。”
    過去了很久一會，尤絲緹娜才聽到夏龍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最後恢複如初，他半跪在地上，頭低著，一點點調整自己的心靈。
    “好了，我沒事了。”
    尤絲緹娜的手還放在夏龍肩膀上，而夏龍的一隻手則是放在尤絲緹娜的那隻手上，這時候夏龍把手收回來。尤絲緹娜確信夏龍已經沒事，收回手。
    “你到底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了，邪神的記憶。”
    尤絲緹娜反問道；“邪神的記憶。”
    “沒錯，非常遙遠之前的記憶，儲存了太多個人的思緒和記憶量，而且對方的記憶量度遠比我高，從生命的存在角度上，全麵壓製我，很危險，看別人的記憶看的太深，會喪失自己的人格。”
    夏龍抬起頭，尤絲緹娜這時候才發現他的額頭上全是汗。夏龍一隻手捂住半邊臉，睫毛在輕輕眨動，臉色蒼白卻帶著一絲虛弱的，神秘莫測的表情，周圍如此黑暗，他漆黑的瞳孔中照出一抹星光，“不過，也看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不，她到底選擇了哪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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