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兒自幼習武，拜入赤鬼流下，自從上回全弟子被師叔一個人全部一招勝敵，他們都服服帖帖，今天知道朱音來，他們本以為是一場大戰，都激動的摩拳擦掌。
    但真到戰鬥打響，拳兒卻發現這場比武遠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一開始，朱音的攻擊的確很強，快到連肉眼都無法捕捉，但是師叔似乎很輕鬆躲過了。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自己沒能看清楚。
    但是再看，身為旁觀者，心裏不自覺的，冷卻起來。
    覺得身體從指尖處升起涼意。
    赤鬼向來以手上功夫見長，以手領身，師叔卻以身領手，用處的動作無招無式，隻是簡單的動作。戰鬥本該越來越激烈，他卻發現，戰鬥不知何時變得清晰起來，連自己都看的清戰鬥了？
    而且，朱音她的動作是不是慢了，為什麽沒有打中過師叔？她的武術原來有這般差嗎？
    這樣自我懷疑的瞬間，心裏馬上就覺悟到，並不是那麽一回事。
    鳳凰流注重對於技擊空間的控製，講究遠則長擊，近則抽打，伸拳之際，如火舞流星，勁展開翅。
    在掌握空間的鳳凰流麵前，在那個天才朱音麵前，師叔反過來完全掌控了空間，四麵八方無不是師叔的勁，因此連朱音的動作看起來都變得蹩腳，變得醜陋起來。
    一開始以為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可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越是看下去，卻越覺得一股恐怖如同無聲的塊狀雲塊在心髒積蓄。冷漠無情的赤鬼，和疲勞猛攻的鳳凰，完全顛倒了身份的一戰。
    師公的稱號是鬼神，那是他天下無雙的拳術證明，可現在看師叔，感受到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壓迫感，那種無孔不入，像是從更高處鳥瞰其他人一樣的壓力，隻是旁觀，似乎就開始喘不過氣，簡直難以想象真正麵對師叔的朱音心中此時是何種想法。
    自己隻是旁觀者，已經真正麵對師叔，切身體會到自己“變弱了”的朱音又怎樣？
    正是因為學習過，練習過，哭熬過，才明白那是多麽冰冷無情的一種強大，才能感覺到身體的顫抖。
    一種......一種神一般的壓迫感......
    ————
    朱音
    像是在和大海切磋手腳。
    身體承受的壓力超過正常的萬有引力所應該具備的重量。
    雖然下一瞬就能明白那是錯覺，還是不禁讓我苦笑。
    第1招，我是突刺衝拳，夏龍用腳步躲過。
    第2招，又被縹緲的腳步躲過。
    第3招，用臂膀架開了我的攻擊。
    夏龍用的招式不像是赤鬼流，甚至可以說不是招式，那隻是簡單的用拳用腳，但之所以那樣，是因為招式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之中。和上次的比武截然不同，這次我麵臨的人更強。
    練武者，半途而廢是不會有成就的，需要經久的鍛煉。
    而練拳術的目的，先要養成能絕對擊倒敵人的力量，在任何武術裏這都是基礎。其次，則為一擊命中。
    沒想到，我連最基本的一點都無法做到了。
    不過，我的心中依舊還有好勝心，哪怕比昨天的自己強上一分也好。
    赤鬼流的精髓是以崩，撼，突，擊四字來表達的猛烈的拳術，夏龍的手上已經遠不止如此，他是以指導的方式來麵對我。
    既然如此，如果我故意露出破綻，夏龍是否會懷著指教的心態對我出手？
    第32招，我踏麒麟步，單臂劃圈擊出一掌，露出了可以被利用的側身破綻，雖然我把這個破綻壓的極小，但我信任夏龍絕對能抓住。
    但這同時也是一個虛招，我很少使用，如果夏龍打算抓我側身破綻，我可以反過來利用並擊兩脅胸腹。
    然而夏龍的確出手了，隻不過是把我的虛招之後的連攜也破解，十分精妙，明明是對手，我卻忍不住為他的應對而發出讚賞的驚叫。
    不過還在戰鬥中，麵對夏龍，我沒有餘裕這個時候去思考剛才那個妙招的餘地。
    第42招時，我才意識到我變慢了，我的動作慢了。
    大腦遲鈍了，但是我覺得不是現在才變慢的。
    大概在這之前，我掌控的空間就萎縮，隨後變得完全為夏龍所掌握，他轉而完美的看穿我的攻勢，把我的理論和拳術溶解在空氣之中。
    雖然我依舊沒有停下攻擊，但我也知道，大概在別人看來，我現在已經是不需要繼續比下去的情況，至少勝負已經分明。
    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經曆，不過我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打算。
    我的拳術似乎已經到了一種瓶頸，古代有一種說法，叫有求必應，是說人到了一種境界一定時候後，老師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貴人會自然而然出現。
    我覺得，現在就是這種時候，所以哪怕再狼狽，在被夏龍擊倒之前我也要堅持下去。
    夏龍搖曳腳步，如同破開後立刻就會重新充斥流溢的風，我可以斬破瀑布，出現微小的刹那，但是麵對這股風，我卻沒有這種能力，所以隻能像是走在道路漫長的路途上一樣，毫不回頭，心無旁鷺的朝著目標奔跑。
    麵前的生物到底是什麽？那揮舞的拳頭，那移動的腳步，那像是有九個頭的龍一樣盯視著自己所有動作的視線，那個架勢，仿佛可以將麵對的人內在的一麵雕刻出來。
    揮出拳，又被擋住了，
    人可以可以破開風，可以破開瀑布，可以切開雷電，什麽東西是真的無法切斷的，什麽樣的武術和宏大才能如眼前這個人一樣，這股風並不是單純的風。
    ——那是，天的意誌。
    “——喝！”
    配合爆發的呼吸出力，再度徒勞的打出一擊。
    夏龍出現進攻的動作，但是很慢，所以我才有機會反應接近我的外門頂肘。
    武術到底是一種什麽東西，我思考這個事情，大概隻有淺淺的思緒作用在大腦，因為我的主觀依舊在拚命努力，嘴角卻忍不住出現笑容。
    已經無需再思考，我把其餘的雜念甩給虛空處理。
    麵對千載難逢的機會，應該全心全意的吸收。
    當雙手被踢開，露出最大空檔而夏龍把手停在我的下巴前時，我意識到這場切磋已經結束。
    “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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