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日，上午十時整。
    戰鬥在安東和圖們同一時間打響。
    東瀛人準備充足，攻勢自然浩大。
    炮彈滿天飛，兩地分別配屬的一個重炮旅團，連三百二十毫米的臼炮都推了出來。
    射程近歸射程近，但威力是真的巨大。
    一炮落下，即使相隔甚遠，混凝土的地堡也都在發顫。
    圖們防線。
    作為指揮官的萬樹常，戰鬥一起，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前指觀察所。
    這時從觀測鏡裏，看著遠處爆炸掀起的泥土，他咧了咧嘴：“好家夥，這玩意兒不比岸防炮威力小啊。”
    “也就是咱們工事堅固，不然這樣的炮擊，弟兄們血肉之軀，是真承受不住。”
    “軍座說的是，這一炮如果命中，可就不是死幾個人這麽簡單。”
    五十一軍副軍長，一一一師師長吳靜山在一旁附和一句。
    打了半輩子仗，這樣威力巨大的炮擊，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時候又覺得慶幸。
    東瀛人炮兵淩厲，己方卻也不差。
    配屬作戰的重炮旅剛來的時候，他還特意去看過。
    大口徑火炮多不說，尤其是加農炮連的加農炮，那炮管看著就瘮人。
    聽炮兵旅長孔正齋說，最大射程能達到二十七公裏。
    隻這射程優勢，就能把東瀛人的炮兵壓製的死死的。
    他正感慨著，萬樹常已經看向了孔正齋。
    “孔旅長，你的炮兵什麽時候登場？”
    孔正齋，保定軍校炮科八期畢業。
    之前效力北洋皖軍，隨著皖軍的敗落，他的軍事生涯也陷入低穀。
    郭懷良出任梅司令麾下炮兵旅長，打敗了胡琴齋之後，一番呼朋喚友，著實是收攏了不少保定軍校落魄的老同學。
    麾下的十個旅長，有一半都是受他招攬，久經沙場炮兵老將。
    這是聽著萬樹常問話，孔正齋笑道：“萬長官稍安勿躁，炮兵已經在做準備。”
    “不是我急，這都快半個小時了。”
    “你老兄再遲緩一點，東瀛人的炮兵沒準兒可就換陣地了。”
    “你那加農炮，豈不是成了擺設？”
    萬樹常嗬嗬笑著，心裏卻有些膩歪。
    炮兵旅他也去視察過。
    炮倒是見到了，也頗覺振奮。
    不過孔正齋這個老兵油子打埋伏，他還是能察覺的。
    有幾輛卡車拉著鐵箱子，上麵還遮著篷布。
    自己問是什麽，當值的軍官不說，孔正齋這家夥也是顧左右而言它。
    臨時配屬的部隊，升遷貶謫又不歸自己管。
    讓他難免以為，對方不把自己當一家人。
    “時代變了。”
    孔正齋沒來由的感慨了一句，接著問道：“萬長官以為，如果我的炮兵還擊，東瀛人會如何應對？”
    炮兵對決，講火力優勢射程優勢。
    東北軍裝備還算精良，對炮兵運用，萬樹常也略知一二。
    火力居於劣勢，射程也居於劣勢。
    不到緊要關頭，是不可能死挺著的，撤退是最好的辦法。
    這是老生常談的道理。
    可這時候孔正齋既然這樣問，那肯定不是這個眾所周知的答案。
    所以萬樹常很是思考了一番敵我裝備，才試探著問道：“孔旅長是說，一旦我方炮兵還擊，東瀛人會出動飛機轟炸？”
    “正是。”
    孔正齋點了點頭：“我從隆州出發時，梅長官到炮司訓話。”
    “他說時代在變，對手在變，各類作戰裝備也在快速變化。”
    “所以戰場的戰術運用，也在不斷推陳出新。”
    “上個世紀末馬克沁出現，一支五十人的英軍，憑借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就能擊敗一支五千人的敵軍。”
    “到上一次歐戰，德意誌軍隊裝備馬克沁超過一萬兩千挺，索姆河戰役，一天消滅六萬英軍。”
    “再之後，戰場上就出現了裝甲坦克，飛機。”
    “馬克沁雖然沒有落後，但戰場上的收獲大打折扣。”
    “如今十多年過去，坦克飛機都有了極大發展，各種新戰術也應用而生。”
    “梅長官說，我們要重視這些，更要去思考這些。”
    “唯有真正的認清這些，才不至於被時代拋棄。”
    “他還說，具體到這場作戰，目前看我們的唯一劣勢，就是空軍落後東瀛軍隊。”
    “對麵不是蠢貨，肯定也清楚他們的優勢所在。”
    “所以，一定會把這一點優勢利用到極致，盡可能地打擊我們的重武器，從而逐步擴大優勢。”
    說到這裏，孔正齋嗬嗬一笑：“現在，我就在等他們的飛機。”
    他話音剛落，一名背著步話機的炮兵參謀就湊了過來：“報告旅座，雷達連發現敵機位置，在距我前沿三十公裏處，顯示一百七十三架。”
    “終於來了！”
    孔正齋右手握拳猛地捶在左手心：“通知各防空營準備，十分鍾後，各團對敵炮兵發起打擊！”
    “給老子狠狠的炸！”
    “是！”
    參謀應是，對著步話機吼了起來。
    萬樹常幾個人盯著他把命令傳達完，這才按捺不住好奇看向孔正齋問道：“孔旅長，什麽雷達連？距離三十多公裏，還能看清楚天上有多少飛機？”
    “就是那幾台遮著帆布的卡車。”
    孔正齋眯著眼笑道：“萬長官勿怪，真的不是有意瞞你。”
    “梅長官說了，在把東瀛人的飛機消滅幹淨之前，這是我軍的最高機密。”
    “那天人多眼雜，是一點不能泄露。”
    “不然一旦走漏風聲，後麵的效果沒準兒就要大打折扣。”
    “哦。”
    萬樹常恍然。
    原來是秘密武器。
    他搓了搓下巴：“大號望遠鏡？”
    不然也沒法看三十公裏。
    “差不多，可以這麽理解。”
    孔正齋言辭含糊。
    主要是他也不懂。
    炮旅配屬的雷達連，一個連四台雷達車，八台保障車。
    除了警衛排三十多口子，是普通編製。
    剩下的兩個排四個班，一水的年輕軍官。
    官銜最低的都是中尉。
    連長更是中校。
    據說這些人，可都是北平在北平的幾所大學特招。
    總之神神秘秘，他這個旅長都沒敢細問。
    這時候，一旁的吳靜山嘖嘖兩聲，笑道：“好東西。”
    “料敵先機，這下夠東瀛人的飛機好好喝一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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