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也有些不忍心，心中壓抑：“大人每年祭日都會來此處祭拜，每次回去，他都會大病一場，可是他每年還要來，他說，怕自己會忘記當時的情景，他想抓到凶手，任何細節都不能忘記。就像結痂的傷口反複被掀開，次次流血，下次卻還這樣做。今年的祭日還未到，可能因為長風的原因，提前來了。”
    容婉吟的心感覺被鈍刀子反複割著，心痛地無法言語，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但是就是難受得緊，她也一言不發地看著顏明彰，看著他每一個動作。
    顏明彰拿出竹籃輕輕擱在巨石前，三碟糕點整齊碼在巨石前的空地上，容婉吟發現其中居然有一碟紅棗糕，要知道顏明彰從來不吃任何紅棗的食物。
    顏明彰抽出三支線香，火苗竄起的瞬間，青煙嫋嫋，香被插進土裏，散發出讓人安心的淡淡檀香。
    白玉酒壺裏傾出半盞清酒，將巨石前的土地濕潤了。“父親，母親……孩兒不孝……“他聲音沙啞，心中有萬千言語，卻說不出來，單是喊了一句父親、母親，便委屈地快要落淚了。
    跪了許久，顏明彰重重磕下三個響頭，額頭抵著冰涼的泥地上。地上流淌的酒水，讓顏明彰恍惚又回到那個血色的午後——那一幕幕讓他今生難忘，箭雨穿透母親的胸膛，流淌出來的鮮血滲入土裏；父親被刀砍中飛濺出來的鮮血幾乎染紅了這塊巨石；有時候記憶力太好，真的是一種懲罰。
    顏明彰扶著巨石緩緩起身，因為跪得太久，顏明彰的腿麻了，站起身時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容婉吟連忙上前攙扶住。
    顏明彰抬頭看著容婉吟，本意想要感謝，笑一笑，嘴角還未揚起，眼裏的淚水先掉落了，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容婉吟的手背。顏明彰側過臉，用手指拭去淚水，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安慰容婉吟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容婉吟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她看見顏明彰脖頸青筋暴起，那雙手死死摳住掌心，滲出的血珠順著手腕滴在衣擺，暈染開來。這個向來堅韌的貴公子，此刻卻脆弱的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
    她再不猶豫，疾步上前環住對方顫抖的身軀。顏明彰僵了一瞬，隨即像卸下最後一層防禦的盔甲一般，軟下來，他將臉埋進她頸窩，壓抑的嗚咽混著粗重喘息，滾燙的淚水浸透她肩頭的襦裙，很多事情並不是時間久遠就會過去。
    容婉吟輕拍他後背，指尖觸到他因抽泣而起伏的肩胛骨，想要安慰的話完全說不出口，什麽話語都顯得十分無力。
    墨雲正摸了摸鼻子，轉過了身子。
    突然，遠處飛鳥驚了，容婉吟警惕地看向了四周的林子，有人來了，人數還不少！枯鬆枝椏間忽有破空聲響，容婉吟腰間軟劍應聲出鞘，墨雲長劍一橫擋在顏明彰身前，三支利箭擦著劍身釘入青石，箭尾還在簌簌顫動。
    “當心！“墨雲話音未落，林間躍出五個黑衣人。
    三個黑衣人瞬間將容婉吟纏住了，任憑她的軟劍四處遊走，卻也脫不開身。墨雲長刀揮舞，與兩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顏明彰背靠巨石喘息，眼前廝殺場景與幼時記憶轟然重疊，腦海裏不斷閃現的畫麵。那年嵩山此地，同樣的黑衣人，同樣的刀光，母親將他護在身下時溫熱的血濺在臉上，還有掉在地上被碾成泥的紅棗糕……腦海裏的回憶反複瘋狂的蹦出，甚至連棗泥糕上的紋路也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回憶已經超過了顏明彰能夠承受的極限！他往嘴裏塞了一顆灰色的小藥丸。
    顏明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頭疼欲裂，他扶住冰涼的山石，視線漸漸模糊，他努力克製自己，現在絕對不能暈！
    容婉吟左肩被劃開道口子，軟劍纏住兩人兵器的瞬間，餘光瞥見顏明彰方向。隻見一個黑衣人脫身而去，刀刃直取顏明彰要害。
    “大人！“她奮力射出手中袖箭，卻被另一人揮刀打落。
    “你的對手是我們兩人！”這兩個黑衣人攔住容婉吟的去路，加緊了攻勢。
    而那個去襲擊顏明彰的黑衣人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但是那雙眼睛顏明彰再熟悉不過。
    “長風！”顏明彰喊出那人的名字，“我知道是你！”
    那人微微一愣，眼神一慌，手下的長刀一滯，出招慢了半拍，砍在了巨石之上，火星飛濺。
    “你為何要殺我？”顏明彰質問道。
    “破風斬？”一旁看到長風出招的容婉吟，驚訝地喊了出來，“這不是張氏的破風斬嗎？原來，你真的是張氏後人！難怪你平日裏隻用劍，不用刀，原來是為了掩蓋自己張氏子孫的身份！”
    “是又如何？就因為你們顏家，害得我們張家家破人亡！此仇不報，九泉之下，我那些冤死的親人如何能安息？”
    “就算你把我胸膛刺穿，我也不會認這個罪，他們的死，是他們罪有應得！”顏明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處，上麵繡著一隻藍色的翠鳥。
    “我管你認不認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長風話音剛落，刀鋒已沒入顏明彰的左胸，薄衫被劃破，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時，藍色的翠鳥變成了紅色的火焰。顏明彰隻覺得一陣眩暈，耳邊傳來一陣陣轟鳴，“咚”的一聲，轟然倒地。
    “大人！”容婉吟和墨雲同時呼喊，然而，他們卻被纏得死死的，脫不得身。這時，長風加入了戰鬥，甩出一把白色粉末：“蝕骨無影粉！”
    容婉吟和墨雲躲避不及，被粉撒了個正著，兩人痛苦地倒地。
    長風蹲下，在顏明彰的脖頸處試了好幾次，確保脈搏全無，他這才站起身，對那些黑衣人吩咐道：“帶走！”
    一個黑衣人懷疑地看了長風一眼，蹲下去試了試脈搏，確實感受到指尖跳動，這才起身，他抽出身後長刀，想往顏明彰的身上補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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