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莫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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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笙表情如常,手指卻捏住了衣角。
溫禮晏把她的動作收入眼中。
“章柘,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了,溫禮晏歎了口氣。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低著頭,長長的睫羽垂落下來,就讓昀笙讀到了萬分委屈。
好像雪哥兒和她鬧別扭時候的模樣,小腦袋別過去,胡須一顫一顫的,爪子還往你衣服上踩兩下,但就是不看你。
她又是心虛,又是內疚,又覺得有點被可愛到。
“昀笙不想說就算了吧。”溫禮晏道,“隻是,別騙我好嗎?”
“……”
她本也不想瞞著他的,可是謝硯之卻說陛下身邊太多眼睛,容易被察覺。何況他大抵是想做成了此事之後,再當作投名狀獻給陛下的……
若是實話說了,會不會影響謝硯之的計劃?
“陛下為什麽這麽問?”
溫禮晏將手伸出來,撫摸著她的頭發:“你身上,有荼蕪香的味道。”
荼蕪香是波戈國的貢品,香味特殊,彌月不絕,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即便她身上還沾染了許多藥味,卻還是掩蓋不了那絲特殊的味道。
溫禮晏的生母便擅長調香,他自己也對香料頗有研究,一聞便猜出來,昀笙離宮是去見了什麽人。
而他上一次聞到這香的味道,是萬壽日天鳶樓的宴會上,謝硯之上前賀壽的時候。
昀笙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忽而想到了藥莊中暗室裏,那人和自己緊依的模樣。香味大抵就是那個時候沾染上的。
“你今日,是去見他了。”溫禮晏的語氣並不是詢問,而是敘述。
“是。”昀笙跪了下來,閉上眼睛,“請陛下降罪。”
“你以為朕是懷疑你和他勾結,對朕不忠才生氣嗎?”溫禮晏見她這樣,咬了咬牙根。
他從來沒懷疑過這兩個人身為臣子的忠心。
畢竟自己隻是個沒有實權的傀儡,昀笙這樣貼身的司藥官,謝硯之這樣手握軍權的大將,想對他做什麽,早就做了。
他生氣的是……
“是我不好。我拒絕了他,原不該和他單獨見麵,也沒有對你坦誠。”昀笙握住他的手,把臉貼在他溫暖的掌心,“季師父說,你近來病情正是要緊的時候,不能多勞神。我便想著,等事情有了十成的把握後,再和盤托出……是我錯了。”
溫禮晏輕撫著她的臉。
她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柔和,看他的眼神也一如既往。
可是那荼蕪香不斷地縈繞在周圍,揮之不去,讓他心煩意亂,難以抑製。
有什麽灼熱的、躁動的、暴虐的情緒,從心底最陰暗的角落滋生出來,仿佛毒苗受了養分,瘋狂地蔓延著生長出來。
“陛下?陛下!”
溫禮晏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將她的臉捏得發紅。昀笙仰視著他,無辜的眼睛顯得楚楚可憐,讓那負麵的心思愈發喧囂起來。
他連忙把手收了回來,掩飾那些異樣。
“朕知道你心裏為崔大人的事情著急,可是人在情急之下,就容易出現紕漏。”溫禮晏歎息,“今日若不是朕聞到了你衣服上的味道,而是別人,會怎麽樣?”
昀笙怔然。
“陛下,您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侯爺,這可不是她的嘴不夠緊,是陛下太聰明了。
反正您遲早也是要給陛下一個驚喜的,現在陛下提前知道,也是免得你們君臣隔閡,是不是?
“是。”溫禮晏聲音低低,“朕知道你為什麽見他,和他在查什麽。隻是人一心望著前麵,就可能忘了腳下的石子。昀笙,千萬戒急戒躁。”
昀笙說不出話來,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無地自容。
她意識到自己也犯了一個錯:太小瞧陛下了。
因為親眼目睹著他的痛苦和掙紮,便把他放在了一個任人宰割的位置。卻忘了韜光養晦本身就是一種強大。能夠在病痛和太後的監視中,堅持這麽多年,不讓人懷疑,也需要難以想象的毅力和智慧。
陛下若真是一無所有,便不會允諾幫她給爹翻案。
是她太心急了。
“下官明白了,多謝陛下提醒。”昀笙道,“隻是我真得害怕,怕真相沒有重見天日的那天。陛下,我該怎麽做。”
“繼續做你想做的,隻是——”溫禮晏頓了頓,“別再單獨見謝硯之了,直接用書信更為妥當,朕會教你一種北定軍往來密文的書寫方式。”
“北定軍的密文?”昀笙詫異。
溫禮晏好笑:“怎麽,你以為,朕隻會吹笛子不成?”
“沒有沒有,隻是太驚喜了!不過這種傳遞軍情的密文,陛下教給下官,真得沒關係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掌握了密文,密鑰卻是隨機可變的,隻掌握在傳信兩邊人手裏。一者變則千變萬化,並不會泄露軍情。”
“好!”
“不過,昀笙,你不覺得……”溫禮晏忍不住道,“雖然你看上去畏懼他,其實心裏很信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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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笙猶豫:“下官隻是覺得,不論私德,侯爺做事還是一言九鼎的,不是反複無常之人……”
她沒說下去。
是啊,她怎麽就那麽確信,謝硯之不是反複之人呢?
明明他們根本沒有打過多少交道,明明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還懼怕他一箭射殺了自己。
可現在,莫名其妙的,她就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也會不留餘力地完成和她的“交易”。
甚至敢獨自去見他,和他共處一間暗室。
之後幾日,昀笙便一邊做事,一邊跟著皇帝學習密文,偶爾想到皇帝的那一句發問,卻始終沒想清楚為什麽。
或許,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一打起交道,就不由自主地信服吧。
就在這個時候,高明泰手下的人,收到了一條線索,關於那個試圖偷出皇帝脈案的小宮女纖月。
原來,這個纖月家裏窮苦,在她五歲的時候便把她賣進了宮裏,所以她和家裏人沒什麽感情。
反倒是一位從纖月入宮的時候,便對她頗為照顧的姑姑,被她當成了家人。
那位姑姑後來年紀大了,便被放出宮,又嫁人生子。誰知道卻遇人不淑,因為一直沒能生下兒子,被婆家厭棄。她那個不成器的丈夫,不僅賭完了她在宮裏攢下來的家私,還想把她賣了。
纖月得知此事,找了一個機會出宮,借著看望姑姑的名義,給那賭鬼下了毒。
然後帶著姑姑逃離了出去,還把她安置在了其他州府中,給她銀子讓她做起小生意。
一樁不難查證的人命案,為什麽纖月卻能安然無事,為什麽當地的官員就這麽把案子壓下去了呢?
因為纖月的背後有個不得了的靠山,輕而易舉,就幫她掩蓋了罪行。
“陛下,纖月和吏部尚書饒青有私情,這個女子在外地的宅屋門麵,都是饒青給她置辦的。”章柘將宣理司的卷宗匯報上來。
溫禮晏正在提筆練字,上好的金潛紙被撫平,墨汁行雲流水地綻開,字如飛鴻戲海,雲鶴遊天,體態寬博,意態卻天真。
乃是一個“忍”字。
聽完章柘的話,他放下筆:“饒青?”
“是。”
饒青可是蕭家的左膀右臂,當年就是蕭君酌的門生愛徒,入了六部之後,更是幫蕭君酌拉下來許多政敵。蕭黨能夠在短短幾年,發展到如今遮天蔽日的地步,饒青在前朝功不可沒。
“你猜,高明泰會怎麽處置這件事情?”
閹黨和蕭黨的隔閡已經種下,如今抓到了蕭黨這麽大的把柄,高明泰的處置,也彰顯了太後對蕭黨的態度。
章柘:“陛下……不生氣嗎?”
“有什麽好生氣的。”溫禮晏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溫和模樣。
惦記著他性命的,何止饒青一人,隻是他倒黴,被抓住了而已。
他們要是規規矩矩,他哪裏有機會隔岸觀火,甚至火上澆油呢?
溫禮晏將那個“忍”字看了又看,還算滿意。
這幾日教昀笙密文的時候,她還和自己撒嬌,說想要陛下的墨寶,不如把這個送給她?
就在這個時候,太監通傳道:“陛下,蘇昭容前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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