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清州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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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了永安宮,雲團還在為主子不平,卻聽見昀笙低聲道:
    “今夜小南門輪值的太監,換下去。”
    雲團微怔,隻見昀笙凝視著自己,眼中帶著深意。
    她忽而想到了剛剛離開興慶宮的時候,清州公公咳嗽的那倆聲,和昀笙交換了一個眼色,才意會地點了點頭。
    是夜,三更的時候,小南門外真得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人用兜帽遮住了臉。
    雲團早已經打點好了一切,親自迎了上去,果然看到了兜帽下清州公公隱約的臉。
    “請。”她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快速地領著他,悄無聲息地穿過了重重屋門,進了穿花閣。
    “奴才參見賢妃娘娘!”
    清州公公一進來,便對著主座行禮。
    昀笙早已經等候多時,立刻親自將人扶起來。
    雲團連忙退了下去,守在了門外。
    “公公,您與本宮是舊相識了,當初在興慶宮您對本宮的照拂,本宮一直銘記在心。現在這裏沒有外人,您特意做了那暗號,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告訴本宮?”
    別人也許不會發現,但是昀笙自己就是興慶宮裏出來的,當初他們在太後的人監視下,為了隱晦地傳遞消息,不得不獨創了許多暗號密語。
    清州白天那一番便是此意。
    清州公公卻堅持跪下來,老淚縱橫:
    “老奴伺候了陛下快二十年,眼下這些事情除了娘娘,也不知道還能告訴誰了!雖然陛下看上去無恙,可是從兩個月前開始,就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症狀。陛下不許老奴告訴任何人,可是老奴實在是擔心他!今兒,就是拚著欺君之罪,老奴也得來找您討個主意!”
    仿佛有一記重錘砸到了昀笙的腦中。
    “您且先起來!陛下到底怎麽了?”
    “從新年之後,陛下因為憐惜娘娘辛苦,就將每日的平安脈都交給了太醫署。脈息總體來說還是康健的,甚至比往日的精神頭要好上許多。隻是脾氣卻見天得長了,從前原本一笑而過的事情,如今竟然是半分也容不得……”
    如果隻是這樣,清州公公或許還覺得,隻是因為陛下現在要拿出天子的威儀來,怕像從前那樣麵嫩心軟,不能服眾,難以施展抱負。
    可是日子久了,貼身伺候的他,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越來越多。
    不說陛下脾氣暴不似之前那樣柔善,還時不時地忘記一些過去的事情,需要清州再三提起,才想得起來,不至於丟三落四。
    比方說前兩日剛剛打發人去盯著崇文館,看看襄寧公主學得怎麽樣,那些入宮讀書的子弟之間有沒有鬧事,隔天竟然就忘了這事兒,又另外派了一撥人過去;又比如去年陛下還和他說,要細細為賢妃娘娘的生日籌備,為此特意讓蘭汀別業那邊的人準備好,說到時候親自帶著娘娘去故地遊玩……
    可上個月,清州公公向陛下請教這件事情後續的安排,陛下竟然皺起眉頭,捏了捏額角:“竟然還有這事兒?朕什麽時候安排的?”
    “……”
    清州公公簡直不敢回答,是陛下您自己,當時三番四次地重申了又申的。
    甚至還拉著他這一把老骨頭,回憶蘭汀別業有哪些好玩好看的去處,能得娘娘的喜歡,還嘮叨了半晚上的話,第二天困得他打瞌睡。
    這才多久,怎麽能就忘了?
    ……
    清州公公將異樣的地方一一說來,每說一句,昀笙的臉色就越難看一分。
    “公公,陛下這三個月,有沒有見什麽生人麵孔?又或者讓人去打聽什麽古怪的人?”
    清州公公歎了一口氣:‘娘娘,這正是老奴心裏想不通的地方呢。’
    他自認為跟了陛下這麽久,是從陛下娘胎下來的時候就照顧他的。後來啟宣帝末年動亂,他和胥沉也曾經多次冒死護著小主子逃出生天。
    說句倚老賣老的話,他自認為是這天底下陛下最信任的人了,因為一直在身邊,比胥沉還得陛下倚重。往年,陛下有什麽想法,有什麽拿不準的主意,都是來和他商量的。
    可是這三個月來,陛下竟然好端端地疏遠了自己,轉而去給那些小東西體麵。
    有好幾次,清州公公進來伺候,都發現陛下原本和人交代了什麽,看到自己就住嘴不言了。
    看上去,竟然像是疑心避諱起他似的。
    可他自認並沒有做什麽對陛下不忠的事情啊。
    因而昀笙現在問他,他也說不真切內裏。
    “如果非要尋出一件不同尋常的,就是陛下兩個多月前,曾經召見過不杏林裏麵關著的的那一位,回來後臉色不太好。”
    清州公公清楚地記得,那一晚他起夜來照看陛下,卻發現陛下竟然起身點燈,孤零零地坐在案前,一句話也沒說,雙眼發直,仿佛神遊天外。
    “陛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他走上前,看見陛下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嚇得連忙給人擦幹淨,聽見他嘴裏不停念叨著:“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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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州公公聽得糊塗了:“陛下,什麽不可能啊?您是魘住了嗎?”
    好一會兒,皇帝的目光才又重新聚集起來,並不回答他的話,隻是打發他離開。
    清州隻好點上了安神的香,守著等陛下睡下。
    卻聽見寢殿裏的人翻來覆去,一夜也沒有好眠。
    “第二天,陛下就讓人把胥沉找來了。”
    胥沉如今掌管著陛下的暗衛,他出手做的都是最隱秘最不能見人的事情,陛下輕易不會讓他出動。
    昀笙將清州公公的話記在了心裏,慢慢串聯起來,形成一個隱秘的猜想,越往深處越覺得心驚肉跳。
    銅漏聲嘀嗒作響,夜寒上來了。
    昀笙讓雲團送清州公公出去後,距離他來也隻過了一刻鍾。
    “主子……”
    回來後,雲團望著深思疑慮的昀笙,心中疼痛,上前輕輕摟住了她。
    “今年開始,您都瘦了多少了?嘴上每每說著該保養保養,可末了又忍不住多想思慮,沒得倒是虧了自己的身子。”
    要她說,管皇帝是因為什麽呢?
    反正是他先對娘娘冷起來的,也是他先不肯讓娘娘把脈探病的。自有一整個太醫署的人為皇帝的病情費心,自有滿朝文武和不知其數的勳貴心係天子。
    主子何必因為清州公公的幾句話,就又把事情攬到身上來?
    陛下這段時間冷待娘娘的時候,怎麽沒見他出來為娘娘抱不平?
    “您還是保重自己為上吧。就算雲團求求您了。”雲團苦口婆心道,“不為了雲團,且為了……為了您腹中那個呢?”
    昀笙白著臉,顫抖的手指摩挲著腹中骨肉,緩緩搖了搖頭:“此事,若是不弄清楚了,才是對不起腹中這個……”
    她絕不要這樣糊塗地混過去。
    寧肯查得遍體鱗傷,她也要看清楚溫禮晏這個人,看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瞎了眼,看清楚這到底是什麽緣故。
    否則怎麽對得起那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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