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機關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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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禮晏來到永安宮的時候,便聽到了風鈴一般的笑聲,此起彼伏,快活的氣息幾乎,蔓延開來。
    他駐足在門口,隻見襄寧正拿著一個撥浪鼓,搖頭晃腦,吹鼻子瞪眼,哄孩子哄得不亦樂乎。
    “陛下……”
    “噓!”溫禮晏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太監們都唱喏。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襄寧的臉上綻放出這樣純然的笑容了。
    用拳頭抵在嘴角,壓抑住了咳嗽,他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往昀笙休息的內殿去了。
    自己也不知道還能陪著這些人多久,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襄寧便隻有大皇子一個血親了。
    等走入內室的時候,元綠快步上前行禮,低聲道:“奴婢參見陛下!皇後娘娘剛剛睡下了。”溫禮晏點了點頭,揮揮手讓她退下。
    親自掀起珠簾,便看到她背對著自己睡下的背影,玲瓏有致,因為呼吸而微起伏著,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溫禮晏沒有出聲打擾她,隻是沉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仿佛是想把她這個模樣銘刻進心裏,直到地老天荒。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陪著她了。
    溫禮晏伸手為她理了理頭發,汗濕浸潤的碎發
    她的臉色很難看,生產的時候接連遭遇意外,若不是福大命大,自己又是大夫,換成另外的誰,隻怕現在不一定能安全睡在這裏。
    過了很久,他才低低道:“朕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朕,你先休息吧。”
    聲音裏都是濃濃的疲憊。
    他轉過身,打算直接離開,卻感到自己的腰背一緊。
    昀笙忽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入他的後頸。。
    兩個人一動不動,僵硬在原處。溫禮晏隻覺得那條纖細的胳膊微微顫抖,帶著不自覺的緊張。
    她什麽也沒有問,隻是滾燙的眼淚浸潤了他的脖頸。
    溫禮晏隻覺得心痛徹骨,良久的沉默之後,還是握住了那隻手。
    “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她是誰。秋獮那一晚我原是想去找謝硯之,問一問爹的案情……沒想到卻遇上了……”
    “朕知道。”溫禮晏閉上眼睛,慢慢握緊,“朕都知道。”
    那一晚裝扮成太監,本就是他的臨時起意,連清州和季遲年都不知道,又哪裏是昀笙能夠算得正好的?
    “朕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可是,我後悔了。”昀笙的手輕輕鬆開,聲如囈語,“也許邱庭玉他們都其他話不是真的,可是有一句話卻是真的——如果我沒有答應你嫁入宮,一直是興慶宮那個小小的司藥官,或許你的蠱毒也不會被徹底爆發。”
    新婚之夜,魚水之歡,鶼鰈情深。那幾個月裏他們形影不離,猶如一體。
    卻不知道每一次歡愛都是毒苗的養分,都在刺激著潛伏沉睡在溫禮晏體內的蠱毒。
    因為聞到了同類血脈的呼喚,它完全蘇醒過來,打破了這十幾年艱難維持的平衡。
    猶如決口之堤。
    “朕不許你後悔。”溫禮晏低聲道,“是遇到你之後,朕才有了活著的感覺,才開始慢慢學著反抗和爭取。你要把朕好不容易偷來的生機,也收回去嗎?”
    “還有孩子……”
    溫禮晏頓了頓:“朕剛剛去看他了,卻又愧於見他。”
    “為什麽有愧?”
    “因為無論朕的本意如何,到底是被那蠱毒控製著,傷害到了你。朕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
    “……”昀笙閉上眼睛,嘴唇微啟,想要開口,最終還是把質詢問了下去。
    她想問,把她安排在蘭汀別業,讓胥沉保護她,另一方麵又養大霍含英的野心,給了邱氏可乘之機,勾結胥沉……這些真得不是溫禮晏的本意嗎?
    到底是因為他被蠱毒控製著步步試探,心力交瘁,被鑽了空子。
    還是因為,自己和孩子也是他借機鏟除世家毒瘤的棋子呢?
    冠絕後宮的寵愛,撲朔迷離的身世,沒有溫禮晏的默許和推波助瀾,這些關於賢妃的“傳聞”,又怎麽會那麽順利地人盡皆知的?
    他連自己在蘭汀別業裏抄寫佛經,畫幾幅畫,都要生出疑慮,親自過來確認,又怎麽會放任小人在蘭汀別業對自己不利呢?
    賢妃,就是一個被皇帝放在明處的靶子,對內可以暖玉溫香,生兒育女,貼身照顧,對外還能為皇帝辨明忠奸,背著“奸妃”的名聲讓皇帝方便對世家下手。
    真真是好用至極。
    昀笙原本沒有想那麽多的,直到親眼看到了胥沉和虞成蹊的對戰。
    那幾十息裏,她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高手對決。即便不會武功,她也分得清楚好歹,看得出來胥沉的武藝其實遠在虞成蹊之上。
    當時胥沉如果真得已經聽命於邱庭玉,虞成蹊和禁軍其實攔不住。
    他表麵上是為邱庭玉給昀笙和虞成蹊施壓點,實際上卻是在為昀笙爭取時間的。
    讓皇帝醒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揭露邱氏的嘴臉。
    這樣的胥沉,到底為什麽一麵突然在蘭汀別業發難,要當眾除了自己,一麵卻百般大意紕漏,竟然讓徐懷君一個大夫耍的團團轉,幾個月以來和謝硯之的人頻繁來往,人都送進蘭汀別業了也沒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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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能嗎?
    太荒謬了。
    隻有一種可能,從一開始,就是胥沉聽命於皇帝演的一出戲罷了。
    演給霍含英看,演給邱氏看。
    也演給她看。
    昀笙後知後覺,後背已經爬滿了冷汗。
    現在的她已經不敢再賭那一分可能性,認清楚了溫禮晏作為皇帝這個身份新的一麵,就得對他永遠保有餘地。
    她必須做出不在乎那些的模樣,無論心裏是怎麽想的。
    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
    “……”
    心思百轉千回,昀笙並沒有表現出來半分,最終隻是垂下眼睛,依戀地靠在他的身上,聲音裏帶了一絲顫抖,“我不在乎那些承諾了,我隻害怕真得永遠失去你。”
    “現在上天保佑,讓孩子平安到來,我們也團聚了。其他那些我都不在乎,什麽霍含英什麽邱氏,和我又有什麽關係?我隻想知道,季遲年到底在哪兒,你的病要如何是好……”
    “阿晏,怎麽辦,我要怎麽辦呢?”
    溫禮晏歎息一聲:“所以,朕現在可以轉過身看你了嗎?”
    他的小皇後輕輕點了點頭。
    久別之後,二人終於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地摟抱在了一起。
    “一切都交給我,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先好好休息。”溫禮晏貼著她的額頭,溫柔道。
    昀笙乖巧地點點頭,聲音裏都是孺慕信賴:“好。”
    仿佛又回到了感情纖塵不染的那段歲月。
    隻有昀笙自己知道,她垂下的睫毛,遮去了心底的冷淡和疲倦。
    果不其然,就在朝臣們爭先攻訐賢妃,為淑妃進言後端第五天,眾方情緒都被調動到了最高潮的時候,以至於大殿之上,維護淑妃和世家的一些人,已經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
    甚至拿出了當年荒淫無道的紹永帝專寵夏貴妃的例子。
    幾位有眼色的老臣眉心一跳,率先察覺出不對勁。
    ——說得太過了啊。
    月滿則虧,物極必反,這些人擁護淑妃和世家,也是為了擁護自己,也就罷了,可討伐得太沒道理,最後隻會形成相反的效果。
    果不其然,禦史台大夫陳璉率先走出來,對著這些人破口大罵。言明皇帝登基以來,兢兢業業,宗室不易,如何能與獨斷專權,自己兒子都殺了一堆的紹永帝相比?
    莫非你們為了給淑妃洗脫,現在甚至覺得順陽王也無辜,蕭氏也無辜嗎?
    到底是為了大義還是為了不可告人的私心!
    “正好,關於淑妃以及其母家霍氏,臣也有本啟奏。”
    溫禮晏端坐禦座,看了好一會兒好戲,終於迎來自己最期待的部分,挑了挑眉,不動聲色“愛卿直言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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