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眼下年底，各部門都分身乏術，溫禮晏隻好讓謝硯之派人，沿著那個十五的蹤跡去查，等到年後再議。
    沒想到就正好遇上了天鳶樓的禍事。
    溫禮晏很難不懷疑，二者其中有什麽特殊的聯係。畢竟這麽多年以來，若羌都和大梁相安無事，怎麽偏偏這個時候生出禍端來？
    謝硯之道：“微臣在宮門口俘虜那幾個刺客的時候，搜查出了他們懷裏的兵刃，還有一些日常用具，並不是若羌用的東西。”
    他雖然常年在北疆征戰，但是西原黔西也是大梁邊界，兵家重地。老魏國公當初教導他的時候，除了北疆以外，也讓他學習了關於黔西，還有更加西邊的西域十六國的相關東西。
    包括風土人情，地貌特征，每個小國家的用兵習俗等等。
    而這些人手裏搜查出來到兵刃，並不符合若羌人這些沙漠居民的用武習慣。
    “阿宓說，口音也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謝卿和這些人交手的時候，可曾聽出來什麽異樣？”
    “臣並不通曉異域的語言。”謝硯之心下一動，“不過臣手底下有一位能人，通曉此道，或許能為陛下解憂。”
    徐慎君在語言學習上，有著一般人難以匹敵的天賦。他才幾歲的時候，隨著父兄去大梁各地，短短一兩天，就能學會當地的方言。
    後來這個本事被老魏國公發現了，把人收到了自己身邊。
    在北疆的那幾年裏，自己勤學苦練，戰功連連，而徐慎君最大的功勞，就是快速學會了北狄的語言，包括北狄的王公貴族和平民以及奴隸之間的勇於差異。
    靠著這個本事，徐慎君在北定軍的斥候營裏風生水起。
    北狄人能夠在這一代被蠶食，內部矛盾激化，裏麵少不了以徐慎君為首的細作們的運作。
    而之後幾年裏，不甘寂寞的徐慎君，居然又在閑暇時候，未雨綢繆地學會了西域的番邦話。有事沒事就喜歡和他們念經，十六國的語言有什麽不同，有什麽相同，其中又與他們的曆史之間有什麽聯係……
    聽得謝硯之耳朵都快生繭子了。
    以他的本領，想來可以解決眼下的困境。
    溫禮晏大喜，連忙下旨，將徐慎君請來，助大理寺審訊那些語言不通的刺客。
    大理寺得此助力，自然是欣然不已。
    明明還在新年期間，偏偏遇上這等開年不祥的事情。他們還得連夜從家裏趕回官署，一時間都怨氣十足。可是若是一直沒有突破，惱了陛下，隻怕以後的新年也沒得過。
    於是都對徐慎君熱情非常。
    飛林得知，大理寺卿竟然親自接待了徐慎君，心裏十分羨慕。
    那群有實權的京官，往年裏眼高於頂，向來看不上他們這些邊疆的武官。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待遇？也隻有主子能讓他們另眼相待。
    結果姓徐的，昨兒還和兄弟們一起灰頭土臉呢，今日就成大爺了。
    若是真得建功，隻怕會被陛下越級提拔。
    回去的路上，謝硯之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飛林的不高興，伸出手指頭在他額頭一點。
    “怎麽了，你也想去大理寺？”
    這小子以前沒這麽小心眼啊。
    飛林捂住自己的額頭，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望著自家主子：“主子啊，您也太心大了。徐大哥的本事大，眼下在皇帝麵前出了頭，隻怕就難回來了。”
    皇帝本就忌憚主子，見他身邊有這樣的能人異士，不得想方設法把人挖走？到時候許給徐慎君一個更高的職位，更好的去處。
    徐慎君是去還是不去？
    去了，就和他們宣王府的分開了，以後利益相關，難免被迫著漸行漸遠。
    若是抗旨不去，落在皇帝眼裏又叫什麽呢？不是更忌憚主子了？
    反正皇帝身邊又不缺人使喚，鴻臚寺裏還怕沒有聽得懂番邦人的嗎？主子何必上趕著趟渾水？
    謝硯之聽了，笑了一下，眼角挑起一抹桃花似的影子。
    這小子往日冒冒失失，如今竟然也心細如發，懂得思量前後來了，倒是讓他有些老懷欣慰。
    “你想的很是，隻是……慎君這麽多年，不容易啊。”謝硯之輕輕歎息。
    早年就跟著謝硯之的大多數兄弟們，大多都被謝硯之安排進了北定軍的各處。經過北狄一戰之後，各有封賞，也算是終身有靠。
    唯有徐慎君，和他們不同。
    因為特殊的才能，徐慎君在北定軍中做的，一直是潛伏，暗殺，刺探……這樣隱蔽在黑暗裏的髒活。
    又因為北定軍和朝廷之間的微妙關係，很多時候謝硯之委任給徐慎君的任務，是十分重要關鍵，但卻不能讓朝廷知道的。
    比如北狄一戰，若是讓朝廷曉得，他謝硯之早早地就讓徐慎君人潛入北狄王室，操控了他們的內部人，激化矛盾。甚至還為其中一部分人提供了便利……禦史台完全可以參他一本勾結敵國，染指邊州權力。
    也因此，朝廷封賞的時候，唯有徐慎君的賞賜和官位，完全對不起他的功勞苦勞。
    即便徐慎君嘴上不說什麽，隻是和謝硯之開玩笑，要掏空王爺的私庫作為補償。
    可謝硯之是明白他心裏的黯然的。
    如果他能有更好的去處，謝硯之不介意放他走。
    飛林聽完，眼圈有些紅了，低下頭去。
    主子從來都這樣好，嘴裏的話不好聽，卻把每個人都放在心上。
    “哭什麽？沒出息。”謝硯之薅了一把他的頭，“怎麽做，慎君自己自然有計較，你操心他，還不如操心你自己。”
    “我？”飛林睜大眼睛，立刻道，“主子，我沒有什麽不滿的，不想去別的地方做大官！我就願意留在你身邊，留在王府裏！”
    “說什麽呢，小毛孩子，你就是想去別的地方惹禍，本王也不敢放你個混世魔王過去。”謝硯之語氣慵懶，“本王是說，這一次入宮，百官宴裏你可找機會和鶯時姑娘說話了？”
    飛林：“……”
    他真是服氣了。
    主子每天分身乏術，怎麽還沒忘記給自己牽線搭橋這件事！
    他忙活半天，是為了鶯時嗎？還不是為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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