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幕後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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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在抵抗劫匪一事上卻表現出了驚人的勇猛,接連擊退兩人毫無膽怯,即便身手平凡也守至最後一刻,自己因此身受重傷。
    州內能找到的大夫不多,全都來輪番看過一遍,方子倒是開了,寫藥箋時卻歎氣不已,隻說盡人事而聽天命。
    此時鮮血奔湧,如何也止不住,壓緊傷口的白布換了幾塊都讓血液浸濕,他麵色痛苦,雙手不斷摳撓榻沿,十指都讓竹刺劃破,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口中發出嗬嗬聲響,隻見出的氣不見進。
    旁邊圍幾名弟子,見他痛苦至此都擰過頭不肯看,嗚噎聲清晰可聞。在京城的時候大家共同學藝、同吃同住,看見這樣的場麵悲慟萬分,卻又無力挽救。誰也不忍心看到最親的兄弟們,在自己麵前死去。
    昀笙快步上前,俯下身攥住他的手,顧不上噴湧而出的鮮血打濕自己前襟,湊到他不斷開合的嘴邊仔細聽。
    眾人這才發現那弟子失血太多,麵如金紙,一雙嘴唇不住顫抖似乎要交代什麽,最終卻隻徒然猛咳幾聲,倒灌進咽喉的鮮血順著口角流淌下來。
    饒是老大夫見多了生死別離也看不下去這場麵,歎口氣道:“他說不出話來,刀鋒從肋下三寸穿入,直穿過整片肺,流出的血都往喉嚨裏灌,哪裏還說得出話來,人怕是不成了。唉……”
    話音剛落那弟子渾身抽搐起來,攥住昀笙的手不斷收緊,像是徒勞地想抓住什麽,手背青筋暴起。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枕邊、被褥、床榻,乃至順著榻沿滴落到地麵上,弟子們壓抑的哭聲更甚,他就在這哭聲中死死盯住房梁,猝然放大了雙目,卸掉手中的氣力一動不動了。
    那雙眼中蒙上一層灰霧,像不甘離去的鬼魂。
    兩日後,梁京,宣平王府。
    謝硯之的臉色,隨著手中紙張的翻閱愈發凝重起來,到最後幾乎擰結起眉尖。又將最末一段翻回反複再看一遍,似乎在確認什麽消息。
    跑進主殿來送信的手下也看出定是商隊出了事,極利落地報告道:“尋常信鴿飛不了那麽遠,帶信回來的是貴主的那隻。”
    是她的“雀”。謝硯之心內明白,又問:“她人呢?”
    送信的弟子飛快回複:“貴主說再有兩日重傷的師兄弟們該抵達洛陽城了,請家主派人前去接應,又另外附了字條。”
    說罷從袖中取出字條交予他,隻薄薄一頁,未及半個手掌長。
    謝硯之展開那張字條——
    “我改主意了。”
    昀笙鬆開那已死去的弟子手心,將他雙手放回被褥中,又替他整理好浸滿血的前襟,讓這盡職而死的人保留最後的體麵,方才緩緩站起身。文清注意到他的手套上也全是鮮血,順著袖口蜿蜒淌進去,似一條噴出腥氣的蛇盤踞在昀笙手腕上。
    她接著道,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倒想看看,這幕後元凶究竟是何方神聖。”
    昀笙早年找過那種特別難入口,特別烈的酒來練酒量,藏在院裏。
    謝硯之去找她的時候昀笙出去應酬了,還沒回來,元綠將他引到內室等,尋常訪客都是安排到外廳的。
    謝硯之看了一圈他住過的地方。房間這種東西,是留下最多主人痕跡的場景,任何一個小物件小東西都代表著主人的習慣和偏好,這樣多年沒見,他也曾經構想過昀笙的生活,看到時卻比預想中簡單許多。
    然後找到了那種酒,隔著封口都酒香四溢,但辛辣得不行,光用聞的就開始頭暈了。
    這時元綠開始上茶水,謝硯之就問元綠,元綠很稀鬆平常回複道那是主子特意找來的,是府裏自釀的散酒,製法粗糙不好入口,而且異常容易醉,一般隻用來祭祀本主。剛開始喝幾口就醉,醉了開始說胡話,但主子不願意讓人聽到,把我們都驅散。
    第二天進來收拾時地上一片亂,書啊紙啊推得滿地,她就這麽趴在地上睡了一宿。隔日又照常外出了,跟沒事人一樣。
    後來越喝越多,喝太急偶爾也吐,主子生性愛潔大家都知道,吐了就馬上進來打理,給她換洗,之後公子回來時常會給大家帶些小物件,不是什麽很值錢的東西但都非常精巧,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大家都知道這是她的歉意。
    再後來酒量越發好起來,回來的時候很少跌跌撞撞了,但總覺得主子酒量越來越好,心情卻越來越不好,有時候宴席上喝了還不夠,一個人坐在院裏也倒酒慢慢喝。
    雲團元綠看她好似很落寞的樣子,起初自告奮勇要陪她喝,結果雲團隻嚐了一點就吐舌頭,說好烈的酒,辣得舌頭根生疼。昀笙就笑,說忘了跟你們講,這酒叫燒刀子,顧名思義,喝起來如同下刀子,你們非要嚐試。
    嘴上這麽說,看著雲團吐舌頭到處找蜜水喝的樣子,還是覺得好笑,笑出聲來,總算有一點開懷的樣子了。
    雲團偷偷跟元綠說,這酒雖然辣嗓子,自己遭不少罪,但能逗主子笑一笑,也算是值當了。
    後來就還是一個人喝酒。
    那樣烈的酒,聞一下都頭暈,誰敢陪她,喝的時候還是惆悵多,愉悅少。
    月白說雖然自己不愛喝酒,但總還是覺得酒不應該是這麽喝的,獨酌最是傷身。再後來換了一種酒,晶瑩剔透的,主子也隻在喝這種酒的時候才會稍微舒心一些,還會讓她們專門換琉璃杯,這才知道原來喝酒也有這樣多講究。
    其實每種酒都有對應的酒器。譬如喝汾酒要用玉杯,關外白酒則用犀角杯,若是高粱酒又宜用青銅酒爵。
    昀笙卻說不在乎這些外在形製,酒便是酒,如何都飲得。這會兒倒又重視起來,每每都換成琉璃杯。
    這酒好多了,度數淺,怎麽喝也不傷身,還有股果香,似乎是葡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也不知道是何人送的,但看得出來主子一定很重視那個送酒的人。
    月白這麽說著,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謝硯之,看他還是那般古井無波的樣子,隻是看著那壇烈酒,似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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