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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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悠哉重新將頭枕回人腿上。
    “你將謝氏一族擔於一肩,還覺不夠?”
    “可……”
    謝硯之還要說什麽,錦扇的扇柄卻抵到了他的唇前。
    “況且,我自知非君子,更無懼危牆。”
    扇子在白玉般的指尖轉了個圈,又“嘩”地打開,遮住了昀笙半張臉,隻露出那雙已絲毫不見醉意的狐狸眼。
    “你曾說若尋得答案,便與我共勉,難道便不能是我先尋到那個答案麽?”
    月色清冷,夜間無聲。
    謝硯之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眼前殷紅的扇麵。
    輕輕撫摸過昀笙手中的扇子,冰涼堅韌的扇骨帶著流雲般的紋路,在指尖緩緩滑過。
    一如從前模樣。
    他最後隻是低頭吻在了昀笙的額頭。
    昀笙便靜靜在他懷中閉上了眼,任由滿船清輝載著兩人和沉沉的心事,一同朝歸處駛去。
    其實以往他們很少說起這些。
    昀笙心知謝硯之是極有主意的人,她自己又何嚐不是?
    然而隨著時局動蕩,,大梁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謝氏族中關於他們的猜測更是流言不斷。
    緊迫的時局逼迫著兩人不斷朝彼此背離的方向走去,一直藏匿和壓抑的矛盾也終於逐漸露出冰山一角。
    可他們仍有無數外人不知曉的小秘密,少年時光一磚一瓦堆砌起來的默契和相知,仍如一堵高牆立在那兒,讓昀笙有自信認定……
    兩人隻是選了不同的路。
    而謝硯之選的,偏偏是她最不喜歡的那一條。
    中原戰火紛亂,北信王一度被壓下的野心再次燃起,甚至放下當年大梁皇宮之亂時與謝氏的積怨,繼續重用北定軍一脈。
    昀笙肉眼可見地忙碌了起來。
    大梁各大世家和朝廷勢力,想要巴結倚靠她的如過江之鯽。
    而背地裏想要將她拖下水取而代之的更是大有所在。
    內部也不是全然一條心,已成一池渾水,哪怕昀笙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依然免不了將自己置身明槍暗箭之中。
    謝硯之也被諸事纏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在夜半時分席卷了謝氏馬場,若非謝硯之早有防備,恐怕損失將無法估量。
    然而即便謝硯之統籌兼顧,終是蟲蟻擾人,常常忙到腳不沾地。
    事情的轉折是昀笙送來的一封密報。
    昀笙人尚在宴中,遣元綠趁著夜色快馬給謝硯之送來的口信,有人要對謝氏家主下手。
    “尚不能確定會是哪方勢力動手,但主子說,極有可能是北信王。”
    昀笙在京城各處酒家都有眼線,但對方言辭謹慎,哪怕醉酒亦沒有暴露太多信息。
    北信王與宣平王府素有舊怨,即便動手也不會有人懷疑其動機。
    然而在此風聲鶴唳之際,其背後是否還有其他推手,誰也不知。
    覬覦謝氏者有,望風觀之者有,落井下石者更有。
    元綠將昀笙的猜測如數相告,謝硯之不敢耽擱,送走元綠後便去見了自己的祖父。
    然而,祖父的反應卻讓人意外。
    當晚,謝家的守衛便被謝硯之借調了一部分到馬場,巡邏的謝氏弟子少了三成。
    時過三更,果然有刺客上門。
    老家主在家中遇刺,雖最終搏殺刺客,卻身受重傷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在梁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不久後,幾乎整個大梁都傳遍了。
    此後謝氏一族更是深露簡出,隻有謝硯之因職責要務在身時有走動。
    這一招以退為進讓謝硯之深刻認識到,大梁之亂,謝氏韜光養晦已成定數。
    然世事無常,這一招能撐到幾時,又有誰能算清?
    他再次將目光看向雍州。
    曾經他們將雍州作為謝氏的退路,可如今天下大亂,何處能為退路?
    大梁這樣的盛世王朝尚會一日傾覆,雍州也不過是天下版圖的一角。
    謝氏身在其中,何嚐不是瀚海一粟。
    諸多勢力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能隻停留在大梁一隅了。
    而真正讓昀笙下定決心的,是一個讓人始料未及的消息。
    昀笙騎著馬風馳電掣趕到梁京城內某家酒樓時,裏麵還在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她驀然停住想要推門的手,就這麽站在門外聽著裏麵的人談話。
    各名門望族消息通達,賜婚的消息才剛傳出皇宮,他們便收到線報。
    觥籌交錯間,人們表麵奉承宣平王將成為大梁駙馬,宣平王風光無限,未來莫忘彼此幫攜。
    實際上每句話都夾帶著機鋒。
    今日之局便是為試探宣平王的態度。
    謝硯之回得四平八穩,含笑的聲音中更聽不出一點端倪。
    門外,昀笙不自覺攥緊了手,最終沒有推開那扇門,獨自離開。
    酒席散場後,謝硯之便從飛林口中得知了昀笙來過的消息。
    他沒有讓飛林乘船相送,而是找店家要了一匹快馬,獨自趕往謝氏馬場。
    可卻沒有找到昀笙的人影。
    最後他還是撐了船,在“老地方”找到了昀笙。
    從年幼時開始,謝硯之每逢煩悶便會到這裏來。
    隻是他和昀笙都知道,可躲一日清閑,難逃世事維艱。
    夕陽西斜,昀笙一身明豔紅衣仿佛披著一層霞光,乘船而來的身姿,亦如一團熱烈的火蓮,盛開到極致。
    謝硯之站在一根粗大的浮木上,看著她由遠及近,最終撐著船槳停在他身前。
    目光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頭上的發辮是今早他為她編的。因幼時謝硯之頑皮,趁昀笙熟睡時,拿她頭發編小辮兒,昀笙醒了卻不惱他,說這樣自成一派風流,以後便都這樣好了。
    日積月累,謝硯之編頭發的手法便越來越熟練了。
    ……
    腰間的掛飾是他送她的生辰禮,藏在裝著布娃娃的盒子裏,護國寺定情衷後,昀笙便將這月牙飾物翻出來佩戴在身上,從未鬆口說喜歡,卻也從未再摘下。
    她如天邊月,更是心上人。
    ……
    近日事務纏身,昨夜難得孟浪,衣飾交疊著丟了滿地,以致今早出門得匆忙,此刻端詳才發現,兩人穿錯了彼此的鞋子,卻都未曾發覺。
    這人身上明明到處都是自己的印記,明明此刻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之地,謝硯之卻忽然生出一種會失去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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