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和蔣潯光到秦北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一頓晚飯從四點半一直吃到八點，主要是外公拉著蔣潯光喝酒。
    本來嘛，外公是想把人喝倒，給姓蔣的一個下馬威，結果低估了人當兵的身體素質，喝到最後，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蔣潯光把老人家背上二樓的臥室，忙前忙後地替秦外公脫衣脫鞋，照顧人躺好。
    楚瑤跟在旁邊看了一路，越看越滿意。
    果然，自己選的才是最好的。
    下樓之後，兩人一起跟著外婆收拾碗筷，然後，蔣潯光被外婆趕去小客廳看電視，楚瑤則被拉著去洗碗。
    廚房裏，楚瑤剛洗了兩隻盤子，外婆就問了一句：“真是男朋友？”
    外婆的語氣明顯帶著些許擔憂。
    楚瑤點頭應了聲。
    停了半秒，又補充道：“小蔣哥哥人很好的，很照顧我。”
    “他人是好的。”外婆抬頭看了一眼廚房門，生怕這個時候有人進來，小聲說：
    “那你在盛海上班，他在寧城這邊跑外賣，以後結婚咋辦？”
    楚瑤一噎，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麽外婆比她還著急結婚的事情。
    心裏小小咕囔，楚瑤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同樣小聲說著悄悄話，
    “到時候叫他一起去盛海嘛，外賣哪裏都能跑的呀……”
    “他能同意，他家裏也不同意的，人家就這麽一個兒子，你不要想當然哦。”
    楚瑤：“……”這要我怎麽解釋嘛，總不能現在就說，我就沒打算回盛海。
    見楚瑤不吭聲，外婆歎了口氣，語氣放軟，
    “外婆也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你現在都開始上班了，是該找個對象談戀愛的。
    小蔣那孩子也是個好的，隻是……他們家的情況，你得自己多考慮。”
    有句話外婆沒好說出口。
    她之前聽村子裏的人說，蔣家在外麵欠了不少錢，蔣家兒子還把他們家在鎮上的那家小超市給抵了。
    好好的消防員不幹，跑去送外賣，就為了多賺點錢。
    畢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閑話，不知道真假的事情，她也不好跟自家丫頭說，平白壞了小蔣那孩子的名聲。
    楚瑤並不知道這些。
    隻當外婆是在擔心他們異地戀的事情，就沒太在意，乖巧地應了一聲，很快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自己在醫院實習遇到的各種事。
    門外。
    蔣潯光眸光晦澀，靜靜站了許久，等楚瑤又說了一會兒，才往裏走，“外公說……想喝水。”
    外婆一聽，連忙拿起手邊的熱水瓶，一邊倒水，一邊問：
    “小蔣，你晚上留下來過夜哦，一會兒讓囡囡給你鋪一下床。”
    蔣潯光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剛想說自己回南村住一晚，目光撞上楚瑤投過來的眼神，想起自己這是在工作。
    眼下小老板沒發話，他好像不能隨便做決定。
    接收到蔣潯光明確的，征詢意見的目光，楚瑤不著痕跡地彎了一下唇，脆生生應了一句：“走吧，幫我去搬被子。”
    聽到這話，蔣潯光麵皮緊了緊，朝著外婆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隨即悶不吭聲地跟在楚瑤身後。
    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外婆又是歡喜又是無奈。
    別看他們家囡囡人長得溫溫柔柔的，其實主意特別大，脾氣也硬。
    蔣家這孩子剛好相反，一看就是個脾氣好，願意聽媳婦話的。
    要是他家裏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兩個人一起過日子倒也不錯。
    這頭，耙耳朵保鏢跟著小老板，主動從櫃子裏搬出八九斤重的褥子和棉被。
    根本不用楚瑤開口，就利索地開始鋪床。
    楚瑤就這麽坐在旁邊的小凳上看他幹活。
    從這個角度看，這男人是真的高，當然，跟祁璟相比還是差點。
    但是他壯啊……
    嘖嘖嘖，這雙開門冰箱，這誇張的後背肌肉，看著就……吸溜。
    楚瑤忍不住伸手，手指戳了戳男人。
    這個高度，剛好戳在男人的後腰窩。
    蔣潯光的脊背一僵，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從後腰一路躥上後背，直達嗓子眼，癢得不行。
    他下意識弓起腰，壓得低低的聲音，帶點羞惱：“你幹嘛？”
    說話的時候，人依舊背對著楚瑤，不知是不想麵對，還是不敢直起身。
    已經收回手的楚瑤，雙手托腮，用著無辜的語氣說：“你蓋的是外婆給我新打的棉被。”
    蔣潯光手上動作一頓，沉默，許久才擠出一句：“那……換一條？”
    順利轉移話題的楚瑤，挑著笑眼，“沒有了。”
    蔣潯光皺眉：“那怎麽辦？”
    卻聽楚瑤說：“隻能晚上一起睡覺了，男朋友。”
    蔣潯光：她，她， 又來！！
    蔣潯光有些惱火，麵子都不要了，直起腰，轉過身，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你別總開這種玩笑，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在這種情況下忍住不做壞事的。”
    楚瑤半仰著頭，因為是坐著，她現在這個高度，剛好跟男人腰腹以下的位置齊平，目光自然地落在男人某處。
    並不怎麽寬鬆的灰色工裝褲，因為他突然直起身，布料被大腿肌肉繃住。
    隻是輕輕戳了一下，反應這麽大？
    楚瑤歪頭，微眯眼，語調軟軟，帶著些許曖昧的挑釁：“那你要做壞事嗎？”
    淦！
    蔣潯光深吸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現在，給我出去。”
    楚瑤眉眼彎起，茶言茶語，“我同意你做壞事還不行嗎？幹嘛凶我呀？”
    蔣潯光：“……”我有說過我要做壞事嗎？
    一對上這小狐狸精，蔣潯光就感覺自己做什麽，都跟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完全使不上勁。
    氣得半死，又說不過她。
    正直的保鏢先生，恨恨地瞪了一眼小老板，不想繼續跟她進行語言交流。
    板凳上的小狐狸精，繼續口出狂言：“你喜歡什麽款式的睡衣？清純點的，還是性感點的？”
    清純……
    不，不是，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見蔣潯光在自己說到清純兩個字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楚瑤歪著小腦袋，眉眼帶著調笑，“清純點的是吧？”
    “行，等下穿給你看。”
    蔣潯光瘋了，板著臉，彎腰，單臂一撈，直接用胳膊把人拎起來，三兩步走到小客房門前。
    開門，把人放在門外。
    “砰”的一聲關門，“哢嗒”一聲落鎖。
    被扔在門外的楚瑤，眼中的笑意再也沒忍住，溢滿整張小臉，伸手揉了揉被男人粗壯的手臂勒得有些疼的小肚子。
    明明沒什麽事，嘴上委屈巴巴：“你把我肚子撞疼了。”
    門內，蔣潯光緊著眉，站在原地沒走。
    胳膊上那一陣軟乎乎的觸感還在，腦子也還有些發懵。
    他剛剛真的是氣急了，本來他是想直接把人拎起來扔出去的，就跟他往日訓練那些新兵蛋子的時候一樣。
    隻是那小孩一被他掛到手臂上，腦子裏的念頭就變了。
    太輕了，小肚子軟軟的……哪兒哪兒都軟得不行，擠著他的胳膊，還很香。
    她怎麽這麽香？
    之前在車上都沒聞到。
    想到那個味道，蔣潯光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的褲子上，耳朵通紅一片。
    門外的楚瑤還在作妖，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小蔣哥哥，我肚子疼。”
    蔣潯光忍了忍，沒忍住：“自己揉一揉。”
    楚瑤：“還疼。”
    蔣潯光：嬌氣死了。
    “去洗洗睡覺，別鬧了。”
    “哦。”隔著門的嬌軟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似乎是惹她不高興了，蔣潯光抿唇，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直到聽見楚瑤走開的腳步聲，蔣潯光才暗暗吐出一口氣。
    緊繃的身體因著這口氣，勉強鬆弛了一些。
    他轉回身，跨出一步。
    驀地，楚瑤那一聲“哦”，再一次出現在他腦子裏。
    原本平整實心的水泥地，一腳下去卻是空空，莫名的失落。
    蔣潯光甩了甩腦袋，繼續悶頭鋪床。
    鋪完床，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目光落在旁邊的小木凳上，麵頰一熱，心虛瞥開眼。
    就這麽發了一陣呆，想著下午見到楚瑤後發生的所有事，直到外婆過來找他洗漱，思緒才勉強回歸正常。
    收拾完自己，蔣潯光回到小客房。
    這期間沒見楚瑤下樓，可能已經睡下了。
    他關上門，重新上鎖，走回小木板床。
    在床上又坐著發呆了十來分鍾，然後開始脫衣服準備睡覺。
    當他穿著秦外公的平腳短褲，赤著身，掀開被子準備上床的時候，目光落在嶄新的被子上，手上的動作頓住。
    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小客房門前，盯著門鎖看了很久，也猶豫了很久。
    過了幾分鍾鍾，也可能更久，蔣潯光歎出一口氣。
    認命一般打開門鎖，然後麵無表情地走回床邊。
    關燈，掀被子，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