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瑤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麵前的人已經打完電話，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
    楚瑤暗自撇撇嘴，扭過臉，麵無表情地往客廳走。
    也不是想甩臉色給他看，單純就是不知道該跟他說點什麽。
    自從上個禮拜從林場回來，他們倆就一直處在這種，誰都不願意主動說話的僵局裏。
    談不上冷戰，雖然楚瑤一直沒給他好臉色。
    但是，這個男人好像有一種看不懂人臉色的社交牛逼症。
    不管自己什麽態度，他都不生氣，該叫她吃飯叫她吃飯，該陪她上山就陪她上山，下山照樣主動背她。
    要是自己出門衣服穿少了，他還自作主張替她加衣服。
    起床去洗漱的時候，要是沒穿襪子下樓，就硬摁著她穿上襪子才讓走。
    偏偏就是隻字不提之前發生的事情。
    也不說他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更不問她跟祁璟，還有司丞是什麽關係。
    簡直有病。
    就在楚瑤前腳邁進客廳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蔣潯光的聲音，“囡囡，你能不能陪我回一趟家？”
    楚瑤頓住身形，回轉身，看著他，無聲地問：為什麽要陪你回家？
    蔣潯光靜了兩秒，聲音有些低：“我怕他們不聽我的，你去的話，他們肯定願意聽。”
    ……
    最終，楚瑤還是跟著蔣潯光去了秦南村。
    不是心軟，隻是想起小時候，每次在蔣家小超市門口寫作業，蔣阿姨都會給她泡一杯阿華田。
    那大概是她小學記憶裏，最快樂的時光。
    午飯是留在蔣家吃的，回秦北村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
    今天天氣不錯，日頭暖和，楚瑤拉著外婆在院子裏曬了一會兒太陽。
    曬著曬著，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一圈，剛才還坐在院門附近逗大黃狗的蔣潯光不見了。
    “找什麽呢？”外婆掰了粒橘子送到楚瑤嘴邊。
    楚瑤乖乖吃進嘴裏，裝作不怎麽在意的問：“他人呢？遛狗去了？”
    大黃狗是隔壁許爺爺家養的，自從蔣潯光來了之後，這狗子就特別喜歡過來串門找他玩。
    “之前天天叫小蔣哥哥，最近怎麽連名字都不叫了？”外婆又遞了粒橘子，小聲問：“吵架啦？”
    楚瑤搖頭。
    外婆不信，“因為那個外國人？”
    楚瑤：“……人家是華夏國籍。”
    外婆不好意思的笑，嘴上碎碎叨叨：“你呀，從小主意就大，我跟你外公都管不了，但是有件事外婆還是要跟你說的噢，談對象就談對象，一定不要像你媽……”
    外婆頓了一下，慌忙改口，“我是說，你可不能做那些傷害自己的事情，對象可以慢慢談，不合適就換，最重要的是不能吃虧，要自己過得好。”
    “嗯。”楚瑤點頭，望著這兩年明顯老了許多的外婆，伸手抱住她，小聲說：“外婆，我好想你啊……”
    “傻孩子，我天天在你麵前晃，你還想啊……”
    楚瑤點頭，想的，是很想。
    末世七年，每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外婆做的年糕湯。
    後來走了許多基地，都找不到自己那時候吃過的味道。
    正跟外婆撒著嬌，隔壁突然傳來爭吵聲，“哎喲，你這是幹什麽哦，我們老頭子老太太的，不要搞這些，沒手機的，沒錢搞。”
    “爺爺，這個不要錢，我教你弄一下，你就能學會，很容易的。”
    後麵說話的聲音是蔣潯光。
    隔壁許爺爺的聲音比剛剛又響亮了一些，生怕隔著一道院牆的楚瑤聽不見，
    “不搞不搞，年紀大了學不會，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好類，找我老頭子幹啥子。”
    楚瑤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蔣潯光他……不會是在教許爺爺注冊搖籃係統吧？
    他是有什麽大病嗎？
    外婆估計也聽懂了，拉了拉楚瑤的袖子，小聲說：“快去把小蔣喊回來。”
    “嗯。”外婆不說，她也準備過去把人領回來。
    他們家雖然跟隔壁鄰居了幾十年，其實關係並不好。
    隔壁那位許爺爺，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
    每次見她都是一臉晦氣的表情，好像自己身上有什麽傳染病一樣。
    小時候，隻要她拿著第一名的成績單和三好學生獎狀回家，這位爺爺就會像現在這樣，隔著院牆，拉開嗓門指桑罵槐：
    “女孩子家家的讀什麽書哦！頭發長見識短，越讀書，越容易學壞。”
    那時候楚瑤不懂，每次聽到這種話，都要躲在被子裏偷偷哭一宿。
    生怕外公外婆聽去了，以後就不讓她讀書了。
    一直到初三畢業那年，有家奶奶去世，她跟著外婆過去幫忙，不小心聽到幾個姑婆在背後說她的閑話。
    說她有娘生沒娘養，長這麽大，親爹的影子也沒見過一次。
    說外公外婆造了八輩子孽，生了個賠錢貨，出去讀個書，回來肚子裏又裝了一個賠錢貨。
    那之後，楚瑤才知道，她的父母並不像外公外婆說的那樣，是出車禍去世的。
    父不詳。
    母親未婚先孕，生下她之後，發瘋跳水庫淹死了。
    那些人背地裏都喊她掃把星。
    對村子裏的這些老人，楚瑤沒什麽感情可言。
    在末世見慣了生死，她也沒那麽多精力去管一群老人是否能在末世活下來。
    把蔣潯光從隔壁拉回來，拉進客房。
    楚瑤砰的一聲關上門，滿臉不理解，問他：“你這是幹什麽？”
    蔣潯光呆呆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好一會兒才回神：“我擔心他們年紀太大，家裏也沒個年輕人，沒人教他們……”
    “他們？”楚瑤打斷他，“什麽意思？你還打算挨家挨戶上門教他們？”
    蔣潯光下意識點頭。
    原本他也沒想那麽多，剛才坐在門邊發呆的時候，忽然想到秦北村是個老年村，如果雪災來了，家裏又沒個年輕人照顧……
    楚瑤無語……恨不得現在就抄起水缸裏那隻瓢，給這木頭腦袋也開開瓢。
    “你別生氣。”蔣潯光抬起手，想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最後隻敢落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我試試看，實在不行就算了。”
    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不去試試的話，良心總是過意不去的。
    楚瑤沒再說話，皺著眉，看他走出客房，走出院子大門。
    她真的不理解。
    明知道這麽做吃力不討好，甚至沒多少人願意聽他的，怎麽就腦子一根筋呢？
    ……
    【蔣潯光：別罵了，別罵了，我的報應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