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
    兩儀山下了些雨。
    豆豆坐在門口，撐著下巴看著外麵，雨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麵，又敲在她的心口。
    “爸爸媽媽好久沒回來了……”
    “豆豆發什麽呆呢，快來燒火，仙品丹藥要出世了！”
    豆豆：“……”
    她子承父業了，天天給蘇畫扇燒爐子。
    蘇畫扇正沉浸在丹藥的喜悅中，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穿過雨幕來到門口。
    蘇畫扇回頭，愣住。
    門外女子渾身濕透，散亂的頭發搭在臉上，雙眼不停有淚水流出。
    “蕭玲？”
    “你沒死！”
    蕭玲動了動嘴唇，喚了聲，“師叔。”
    “師傅死了……”
    當日幻海珠入體，她便知道長孫翎是曦。
    是那個救了她兩次的妖，如今又救了她第三次。
    但是，他沒有救下蘇離。
    醒來時，曦告訴她，蘇離死了。
    蕭玲情緒失控，遂獨自離開苦海，渾渾噩噩的她，最終還是回到了兩儀山。
    她與蘇離便是在這裏結緣的。
    “師傅死了……”
    蕭玲又重複一遍，蘇畫扇皺眉，一時間也沉默下來。
    她與蘇離，雖沒有血緣，但總歸姐妹相稱這麽多年。
    蘇離總是督促她修煉，她不喜，後來大吵一架，便分開行事。
    她不想修煉，是因為相思所致。
    而蘇離，經過當年軒轅十四的事情後，一直想變強，奈何天賦不夠，最終竟也是落的這般下場。
    蘇畫扇歎了口氣，“唉……你先進來吧，外麵雨又大了。”
    蕭玲搖搖頭，低聲哀求道：“我想給師傅立個碑，今日正好清明。”
    “好。”
    這時，豆豆忽然拿出一碗飯遞給蕭玲，笑道：
    “吃一些吧，吃飽了才有力氣。”
    米飯上有紅豆遍布，蕭玲愣愣問道：“這什麽飯？”
    “豆羹飯，也叫相思飯。”
    “相思……”
    “豆豆，嗚嗚……”
    蕭玲突然抱住豆豆放聲的哭泣。
    豆豆：“……”
    豆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不知該說些什麽。
    此情此景，她亦能感同身受。
    桃花源那一百年，媽媽曾經將一個灰色的球體交給她，告訴她，那是她的記憶。
    豆豆後來去見了劉三炮母子，但他們並不願踏上修道一途。
    豆豆最終將記憶收了起來，沒有選擇融合。
    她親眼看見了劉三炮母子的一生。
    那所謂的記憶，不要也罷。
    死去的人再回來，帶來的也許並非是團圓的喜悅，也可能是怨恨。
    劉雅琴留給她的紙條，讓豆豆瞬間便明白了。
    她早就猜到了。
    沒人會無緣無故陪伴陌生人一生。
    蕭玲的哭聲很快引來了胖瑤和九九他們。
    聽到蘇離的死訊，胖瑤哭的比蕭玲聲音還大。
    她與蘇離，也作伴了很多年。
    白山那邊，幽冥三妖以同樣的姿勢蹲在一處山峰上，淋著雨看著黑山方向沉默不語。
    傀歎道：“兩儀山還真是命運多坎啊。”
    韁幽幽道：“若裏世界還在，兩儀山不會如此多災，越往上越感覺自身渺小啊。”
    “誰說不是呢，骨你說呢？”
    骨：“……”
    見骨不說話，兩妖同時好奇看過來。
    “別看我，我要傷心到變形了……”
    “？？？”
    “死的不止蘇離，還有我那徒兒啊，蕭玲安然無恙回來了，素問呢？”
    “……”
    提到扁素問的名字，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嘰嘰喳喳的扁素問給兩儀山帶來了不少歡樂，如今……
    唉。
    雨點越下越大，兩儀山某處，蕭玲親手挖個了坑，卻不知埋什麽。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蘇畫扇遞給她一個漁網，看起來有些破。
    “師叔，這是什麽？”
    “你師傅以前，很喜歡捕魚。”
    “……好。”
    墓碑立好後，眾人一時間無言，悲傷的氣氛在來回流轉。
    豆豆不喜歡這些，悄默默的離開人群。
    她準備找個地方修煉一會。
    尋了一圈，最終尋到一個僻靜山頭。
    昆侖很大，裝下一個兩儀山綽綽有餘，還有很多地方，她都沒有看過。
    找好地方後，她剛準備修煉，一抹紅色便吸引住她。
    大雨將山中地麵變的泥濘，而在泥濘中，有一個紅衣女孩趴在地麵，大雨無情的澆灌她的身體。
    豆豆皺眉，這人看著還沒她高。
    她走近些，蹲下身子看了會。
    嗯，沒死。
    豆豆戳了戳她，輕聲道：“喂，你也是兩儀山的嗎？”
    紅衣女孩未應，豆豆又戳了戳。
    明明還有氣，裝啥呢？
    那女孩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腳，嚇了豆豆一跳，更令她驚嚇的是，對方的臉。
    紅衣女孩抬起頭，雨水混合著泥從臉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流下，看著極為恐怖。
    她說：“我有些餓。”
    豆豆滯住，強忍著恐懼問道：“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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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女孩甩了甩腦袋呆呆道：“我不知道，我什麽也記不清了。”
    豆豆又問道：“名字呢？”
    “這個我記得。”
    “？”
    “念奴嬌。”
    豆豆：“……”
    好，好厲害的名字。
    因為念奴嬌的關係，豆豆暫時放棄了修煉，將她帶回房間內，讓她洗漱一番，並且準備了不少食物。
    隻是，念奴嬌即便洗漱幹淨，臉上那傷痕依然讓人望而卻步。
    豆豆忍不住道：“你要不要戴個麵紗？”
    聞言，念奴嬌停下進食的動作，摸了摸臉上傷痕，有些失落道：
    “姐姐是嫌棄我麽？”
    豆豆搖搖頭，解釋道：“人類本就各有不同，可世人總是以相貌取人，我是擔心你被評頭論足，黯然傷神。”
    念奴嬌愣住，喃喃道：“姐姐還真是個好人。”
    豆豆自豪道：“媽媽教的好而已。”
    “可我沒有媽媽……”
    豆豆：“……”
    這清明，又多了個傷心人。
    另一邊，眾人祭拜完蘇離，準備離開時，蕭玲說道：
    “給素問師妹也立一塊吧。”
    “……”
    剛平複的心情，又被蕭玲一句話挑起了悲傷之意。
    這時，骨說道：“和她師傅放在一起吧。”
    傀大驚，“你幹嘛咒自己？”
    “我說的是她第一位師傅！”
    “……”
    當年，扁素問將其師傅安葬在兩儀山一處靈氣充裕的地方。
    這麽多年，她都會獨自來瞧瞧。
    如今，她不在了。
    骨想，將兩人放在一起，也好圓了她的思念之情。
    可惜，他這個師傅並不稱職，當年承諾之事，也還未完成。
    “說起來，素問的師傅叫什麽？”
    “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麽當人師傅的，這都不知道？”
    “……”
    一片竹林中，他們尋到了扁素問留下的墓碑。
    恩師風塵韻之墓。
    徒兒扁素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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