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要突破了，此處靈氣充裕，便在此突破吧？”
    聽到安眠的話，江楓愣住試探道：“前輩不繼續走了麽？”
    他們倆跟著安眠，目的不就是為了看看現在的黑蛋麽？
    安眠回頭看他，淡淡道：“時間還長，我尋的人還未出現。”
    “可是一隻貓，黑色的貓？”
    “貓？”
    安眠疑惑，搖搖頭。
    “我等的是一位少女，人族少女。”
    “……”
    “行了，餘火交由我照顧，安心破境吧。”
    “……好。”
    不過江楓還是有些不放心，用千山萬相訣將房子改造一番後，將餘火放在床上，又拿下裝滿食物的戒指套在她手上，這才安心入定。
    看到這一幕，安眠嘴角勾起。
    餘初，你個笨蛋，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呢？
    百曉生很好，但對餘初來說，卻不夠好。
    至少在安眠心裏，他是比不上金炎的。
    這個人心裏裝的太多的事，下決定時，總是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不像金炎，認定了方向便會一直努力，不會被人或事左右。
    說到底，都是笨蛋。
    想到這裏，安眠下意識的看向那條河。
    那裏麵，金炎也在。
    而這河………
    以前，這條河沒有被冰封，水流可急了，嘩嘩作響。
    河邊有村，村中有人。
    他們靠水吃水，直到後來，這個凡人村子上空有人禦劍而過，沒多久又折返回來。
    那人是某個宗門長老，他之所以回來是發現，這村子裏麵的年輕人頗有天賦。
    他攜重禮，逐家拜訪，說起利害。
    那些年輕人隻聽到了利，而家中老人則是聽到了害。
    安眠記得，有一個老爺爺看著那長老問道：
    “我家孩子若隨你而去，往後還有機會見麵麽？”
    長老遲疑許久，搖搖頭解釋道：“老先生，仙凡有別，此生應無再見之日。”
    聽到這話，老爺爺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皆是不舍。
    可那孩子眼中皆是對新世界的向往，絲毫沒有注意到長輩的失落。
    老爺爺歎了口氣，踉踉蹌蹌的離開。
    村中年輕一輩皆隨長老離去，隻留下滿村的老人相依為命。
    好在這些人，老伴尚在，也不算孤獨。
    可好景不長，因思念成疾，這些老人開始晚上睡不著覺，夜夜咳血。
    這是心病，無藥可醫。
    但可以找地方發泄。
    嘩嘩作響的河流成了罪魁禍首。
    那位長老的重禮讓他們不需要再靠著河流生活，失去了作用的河流被冠上了影響他們睡不著覺的凶手。
    他們往河裏傾倒生活垃圾，對著河流訴說相思之苦，說到最後，皆是怨恨。
    後來，人員開始搬遷，遠離這條吵的他們睡不著覺的河流。
    隻有一戶人家留了下來。
    這家不走，是因為老伴去世，隻留下老奶奶一人，想走已是有心無力。
    來年冬季，老奶奶坐在河邊洗衣服，洗著洗著便開始發起呆。
    “唉……我的環兒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會不會受人欺負？”
    “要是能再見一麵該多好？”
    “……”
    麵對老人的思念之語，河流中突然有聲音傳出。
    “她已經死了。”
    老奶奶一愣，隨後驚恐道：“你是誰？”
    “我還沒有名字，但薛環已經死了。”那聲音再次誠懇道。
    誰知道老奶奶突然暴起，完全沒有對未知生靈的恐懼。
    “你放屁，我環兒那麽機靈的人怎會死？”
    河中聲音充滿不解，“她確實已經死了，與她同去的那些人都死了。”
    “你放屁，你這條不詳的河流，吵死了！”
    老奶奶收起衣服，罵罵咧咧的離開。
    河水流動，遂化作人形，她不解的看著老奶奶。
    她問，她答。
    為何對方會如此生氣？
    她想不明白，但薛歡真的死了。
    那一批人，有天賦，但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
    更何況宗門內，天才雲集，那些人，有的背景通天，有的日夜努力隻為人前顯聖。
    這個小村子裏麵出去的孩子，根本適應不了，很快便泯然眾人矣，後被當初那位長老放棄。
    再後來，宗門試煉、出門曆練途中，那一批孩子相繼死亡，無人在意。
    這樣的弟子，宗門太多了。
    且修仙一途，傷亡是時有發生的。
    當晚，大雪紛飛。
    老奶奶徹夜難眠，咳血不止。
    安眠不忍心，便上岸至其家中。
    看到她的出現，老奶奶不知怎麽的，感覺她就是那條河裏麵走出來。
    “你這妖物，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安眠滯住，輕聲問道：“我隻是告訴你實情，你為何對我有如此惡意？”
    “你們睡不著覺，是心病所致，與我何幹？”
    “你……你……噗嗤～”
    老奶奶指著她，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倒是又咳出一口血。
    安眠：“……”
    許久之後，老奶奶問道：“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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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眠點點頭，“是。”
    那批孩子接觸過河水，她知曉情況。
    “嗬嗬……你這妖物一點也不通人情世故，難怪被我們嫌棄。”
    “……”
    薛歡死亡的消息，耗盡了老奶奶最後一口精氣神，彌留之際她看著安眠難得笑了一聲。
    “你這個樣子和環兒小時候很像，但遠沒有她可愛。”
    安眠：“……”
    “我們睡著了，才能與環兒夢中相見，可那河水總是嘩嘩作響，如何睡的著？”
    “你真的好吵啊……”
    “我們曾經想填掉那條河，但卻無能為力，隻能口頭譴責。”
    “孩子，我走後，這間屋子歸你了，算是我們給你的補償，更多的我也沒有了。”
    “世間彎彎繞繞，以後逢人話不可說盡，會討人嫌的……”
    “還有……”
    話未說完，老奶奶已然閉上眼，臉上滿是安詳之意，仿佛與她的孩子在夢中相見，一如當年在村中的時光。
    安眠站了許久。
    對方這次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許久之後，安眠坐在門口，看著不斷落下的大雪，手中光芒聚集，打在河流中。
    湍急的河流滯住，開始冰封起來，天地一下子安靜下來。
    安眠撐著下巴看著這一幕，耳朵動了動。
    好像……真的不吵了。
    安靜，真好。
    冬至大雪，萬物凋零，天地禁聲。
    一年四季，冬季即是終結也是開端，但……
    從今往後，我叫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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