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裏的藍光隻閃了一瞬，葛凡卻覺得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時，他正攥著林若雪的發簪，翡翠涼意透過掌心直往骨頭裏鑽——那是係統在警告，天命之力的躁動已經突破臨界值。
    "葛凡？"蘇婉兒的手覆上來，指尖沾著醫療噴霧的淡綠餘韻，"你的手在抖。"
    他低頭，才發現指節泛著不自然的青灰，像是有團幽火在皮膚下亂竄。
    這是第三次了，自從三天前強行用係統解析林若雪的加密日誌，體內那股被他稱為"天命"的力量就開始反噬。
    此刻每吸一口氣，胸腔都像被碎冰剮蹭，可他還是扯出個淡笑："老毛病，不礙事。"
    董浩突然踢開腳邊的碎磚。
    他臉上的血痕結了痂，像條暗紅的蜈蚣，說話時喉結滾動得厲害："去極北冰川的機票我訂了。
    林若雪的實驗日誌裏提過，"起源之地"的入口在冰蓋下三千米。"他頓了頓，從懷裏摸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實驗室裏三個年輕人舉著奶茶的合影，中間穿白大褂的姑娘眼睛彎成月牙——正是林若雪。"她上周還給我發消息，說"如果有天我走了，帶他去看極光"。"
    極光。
    葛凡想起日誌最後那行被血浸透的字："當極光覆蓋冰川時，意識囚籠的鑰匙會顯形。"他摸了摸背包裏的芯片，那是從林若雪腦內取出的核心數據，此刻正隨著天命之力的波動微微發燙。
    蘇婉兒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劃動，突然抬頭："局裏追蹤到，"青蓮"的精英部隊三小時前已從海參崴出發，目標極北冰川。"她咬了咬唇，"葛凡，你的狀態......"
    "必須現在走。"葛凡打斷她，轉身走向停在橋邊的越野車。
    風卷著報紙拍在他腿上，頭版的"意識共享時代"幾個字刺得眼睛疼。
    他坐進駕駛座時，後腰的傷口突然迸裂，血浸透了蘇婉兒剛噴過藥的紗布——不是外傷，是天命之力在啃噬他的經脈。
    極北的風比想象中更冷。
    三人下飛機時，暮色正將冰川染成暗紫色，遠處的極光像團跳動的紫焰，在冰原盡頭翻湧。
    董浩突然停住腳步，他望著天邊的光，喉結動了動："林若雪最怕冷。
    以前實驗室空調開太低，她總縮在椅子上喝薑茶......"他猛地甩了甩頭，從戰術背包裏抽出兩把能量短刃，刃身泛著幽藍的光，"我斷後。
    入口在冰蓋下，你們從東南方向的冰縫下去，我引開追兵。"
    "不行。"蘇婉兒抓住他手腕，"你一個人......"
    "她的日記裏寫過。"董浩的聲音突然啞了，他舉起照片，林若雪的笑臉在冷風中發顫，"她說"小董的刀，要用來斬斷錯誤的路"。"他用力甩開蘇婉兒的手，短刃在冰麵上劃出兩道深痕，"快走！
    等極光覆蓋冰川時，入口會開啟十分鍾——"他猛地轉身，身影融進漸濃的夜色，聲音卻飄過來，帶著某種破碎的哽咽，"林若雪，你到底想要我相信什麽？"
    冰縫比想象中狹窄。
    葛凡背著蘇婉兒往下爬時，冰壁不斷有碎渣掉落，砸在防護衣上發出細碎的響。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每一下都震得胸腔發疼——天命之力的躁動已經蔓延到心髒，此刻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力量正順著血管往腦部鑽，像要把他的意識揉碎重鑄。
    "葛凡，你在發抖。"蘇婉兒的臉貼在他後頸，溫熱的呼吸透過防護麵罩滲進來，"停下，先休息......"
    "沒時間。"他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檢測到冰蓋下三千米處有異常腦波，與林若雪實驗日誌中"原生意識"匹配度97。"他想起林若雪日誌裏那張被黑布蒙住的培養艙照片，紅漆寫的"意識降維"四個字突然在眼前浮現——原來所謂的進化，不過是把高維意識壓縮進低維容器，讓某些人得以"永生"。
    當極光的紫光徹底籠罩冰原時，下方傳來沉悶的轟鳴。
    葛凡抬頭，看見冰縫頂端的天光突然被染成詭異的紫，接著，腳下的冰壁裂開道縫隙，露出金屬質感的門——那是用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合金鑄成的，表麵流轉著與林若雪發簪上相同的幽綠紋路。
    門開的瞬間，冷冽的風裹著金屬焦味湧出來。
    蘇婉兒握緊他的手，掌心全是汗："裏麵......"
    "是核心控製台。"葛凡的聲音發澀。
    係統在識海瘋狂提示，他卻聽見更清晰的聲音——是林若雪的，帶著實驗室裏慣有的溫和："小凡，選能斬斷所有因果的那條路。"
    門內的空間比想象中大。
    正中央是麵環形控製台，數十塊全息屏幕同時亮起，最中間的兩塊格外醒目：一塊泛著血一樣的紅，另一塊是沉靜的藍。
    葛凡的手懸在半空，能感覺到芯片在背包裏發燙，而天命之力的躁動突然平息，像在等待某個最終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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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兒的呼吸噴在他耳邊："那是......"
    "兩個選項。"葛凡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極光的紫光透過穹頂的冰麵灑進來，在控製台上投下斑駁的影，而在那些陰影裏，他仿佛看見無數雙眼睛——是實驗艙裏的"意識"，正透過某種他尚未理解的維度，注視著這個即將改寫一切的瞬間。
    全息屏幕的冷光在葛凡瞳孔裏碎成星子。
    他望著那抹跳動的紅光與藍光，喉結動了動，後槽牙幾乎要咬碎——摧毀“天啟工程”意味著切斷所有意識鏈接，那些被壓縮在低維容器裏的“實驗體”會像被戳破的氣泡般消散；而重啟掌控，則要承受天命之力與係統融合的反噬，更可能讓他成為下一個試圖“永生”的瘋子。
    蘇婉兒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冷汗正順著指縫往下淌，防護衣下的脊背繃得像拉緊的弓弦。
    “葛凡。”她輕聲喚，聲音裹著冰原的寒氣，“你想起什麽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廢棄實驗室，林若雪的加密日誌最後一頁被血浸透的字跡：“小凡，我見過最璀璨的進化，是人心選擇熄滅自己，去點亮別人的光。”想起董浩轉身時破碎的哽咽，想起史瑤在醫院走廊攥著他染血的外套哭到缺氧，想起洪萱在暗巷替他擋下的那柄淬毒短刃——所有溫熱的、鮮活的、為他燃燒過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一根細針，紮在他心口最軟的地方。
    “摧毀的話……”他聲音發澀，“那些被困在意識囚籠裏的人，是不是就能解脫？”
    蘇婉兒的指甲在他手背上輕輕掐了一下。
    她望著紅光屏幕裏滾動的數據流，那是三百七十二個仍在苟延殘喘的意識體編號——其中有三個，是她在重案組時親手送進監獄的毒梟，此刻卻以“實驗體”的身份活過了自然壽命。
    “他們本就不該被這樣‘活著’。”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但林若雪的日誌裏說，意識降維技術能治療漸凍症、阿爾茨海默……”
    葛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天命之力順著喉管往上湧，他嚐到鐵鏽味，這才驚覺嘴角已滲出血珠。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宿主生命力流失速率提升37，強製選擇倒計時：095959。”
    倒計時的電子音像重錘，一下下砸在神經上。
    他的指尖終於觸到藍光按鈕，卻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那抹藍讓他想起十二歲那年，在孤兒院後巷被混混圍毆時，護工王奶奶舉著掃帚衝過來的身影。
    她後來被推搡著撞在牆上，後腦勺的血把白大褂染成深藍。
    “小凡要做個能保護別人的人啊。”她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裏。
    “如果我掌控了這個係統……”他閉了閉眼，“是不是就能讓技術隻用來救人？而不是變成某些人的永生工具？”
    蘇婉兒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掌心還帶著剛才爬冰縫時蹭上的冰碴，涼意透過防護手套刺進來：“你忘了上回吸收係統能量時，經脈差點被灼穿？”她的眼睛在麵罩後亮得驚人，“你說過，力量如果不能被控製，就會反過來吞噬持劍人。”
    倒計時跳到000030。
    葛凡的額頭抵上控製台，全息屏幕的冷光在他後頸投下晃動的影。
    他想起林若雪發簪上的幽綠紋路——那是用她的基因編碼刻的，三天前解析日誌時，發簪突然發燙，在他手心裏烙下和控製台相同的印記。
    原來所有線索早就在提醒他，所謂“選擇”，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叮——”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他的指尖懸在紅藍交界處，突然僵住。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像有人踩著積年冰屑緩步走近。
    那聲音太熟悉，熟悉到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是林若雪實驗室白大褂的料子，是她每次站在他身後看數據時，發梢掃過他後頸的響動。
    “讓我來吧。”
    女聲裹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混著極北冰川的冷冽，清晰地撞進耳膜。
    葛凡的背肌瞬間繃成鐵鑄的弓。
    他猛地轉身，防護麵罩撞在控製台上發出悶響。
    瞳孔在極短的時間內收縮成針尖——冰藍色的光霧裏，林若雪正站在金屬門的陰影中。
    她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白大褂，左胸口袋還別著那支總寫不出墨水的鋼筆；發間的翡翠簪子泛著熟悉的幽綠，正是他此刻攥在手心的那支。
    “你……”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像被人攥住了氣管。
    防護麵罩的霧氣模糊了視線，他卻清楚看見她眼尾那顆小痣——和實驗室合影裏的姑娘，分毫不差。
    蘇婉兒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急促。
    她下意識要擋在葛凡身前，卻見林若雪抬起手，掌心躺著半塊帶血的芯片——正是從她腦內取出的核心數據。
    極光的紫光穿透冰穹，在林若雪身周織出淡紫色的霧。
    她望著葛凡，嘴角勾起當年在實驗室調笑他時的弧度：“小凡，你看，我從來都沒打算讓你一個人做這個選擇。”
    葛凡的喉嚨動了動，終於擠出破碎的兩個字：“你……”
    “還活著？”林若雪替他說完，腳步輕輕往前挪了半步。
    冰麵在她腳下發出細碎的脆響，像極了那年冬天，她端著薑茶推開實驗室門時，鞋底蹭過地麵的聲音，“別急，我有很多事要解釋。但首先……”
    她的目光落在控製台上的紅藍按鈕上，又抬眼看向葛凡。
    在這極北冰蓋下三千米的密室裏，在三百七十二道意識的注視中，在天命之力與係統能量的翻湧中，她的眼神平靜得像實驗室窗外那片永遠不化的雪。
    “我們該做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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