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海中的風暴幾乎要將葛凡的靈識撕成碎片。
    他劈向鎖鏈的那一刀剛觸及鏈身，那團虛影便發出類似金屬摩擦的尖嘯，原本模糊的輪廓突然凝結出半張人臉——是林淵，卻比記憶中更扭曲，右眼泛著幽藍的數據流，像極了遺跡裏那些刻滿符文的石碑。
    "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虛影的聲音像是從無數個喇叭裏同時傳出，震得葛凡識海發疼，"在拳場抗住十二連鞭卻不肯認輸，為救史瑤硬接三發暗勁，甚至能讓洪萱那個冷血殺手為你擋槍......"它"笑"了，林淵的嘴角咧到耳根，"這些特質，正是完美容器需要的。
    現在，接受你的宿命吧。"
    話音未落，葛凡突然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攥住他的靈識，朝著虛影核心狠狠一拽。
    他的意識體瞬間被拉長成細線，痛覺如潮水般湧來——那不是普通的疼，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鉗夾碎他的魂魄，每一寸靈識都在尖叫著抗拒融合。
    "係統！"他咬著牙在識海深處低喝，"還能撐多久？"
    【檢測到意識融合進度17。】係統的提示音比往常更沙啞，像是卡帶的老收音機，【若強行中斷，宿主靈識將永久性損傷30。
    但繼續......】
    "沒有但。"葛凡打斷它，靈識在撕扯中勉強凝聚成人形。
    他的"視線"掃過四周翻湧的記憶碎片——洪萱的創可貼還沾著血，史瑤哭濕的肩角還帶著溫度，向悅舉警徽時眼裏的光甚至比現實中更亮。
    這些碎片突然化作暖流淌過識海，疼痛竟輕了幾分。
    現實世界，意識艙外的玻璃蒙上白霧。
    林若雪的指尖在操作台上翻飛，額角滲出冷汗——她剛剛輸入的三組緊急中斷指令全被彈了回來，屏幕上的警告字符紅得刺眼：【係統核心已鎖定，僅接受宿主主觀指令】。
    "怎麽會......"她攥緊耳墜，碎鑽紮得耳垂生疼。
    餘光瞥見蘇婉兒正貼著玻璃，指尖輕輕撫過葛凡躺過的位置，那枚幸運星被她握在掌心，邊角都被揉得發皺。
    "林小姐。"蘇婉兒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少見的堅定，"他說過，真正的強者從不會讓重要的人等太久。"她轉身時，睫毛上的淚滴墜在金屬台麵上，"所以不管裏麵發生什麽......"
    林若雪的手指頓住。
    她望著這個總被葛凡護在身後的女孩，此刻眼裏的光竟比任何監控儀器都明亮。
    控製台突然發出"滴"的一聲，兩人同時看向屏幕——意識空間的能量波動正在劇烈震蕩，像極了暴雨前的雷雲。
    "他在反抗。"林若雪低語，指尖按在胸口。
    那裏還留著葛凡第一次帶她進遺跡時，替她擋下石錐的觸感。
    意識空間裏，葛凡的靈識已經被拉到虛影麵前。
    他能清晰"看"到虛影內部翻湧的數據流，其中夾雜著林淵的記憶碎片：少年時跪在祠堂被家法抽打的後背，第一次殺人時顫抖的手，在數據中心抱著核心程序狂笑的臉......
    "看到了嗎？"虛影的聲音裏帶上幾分蠱惑，"你和我一樣，都是被命運推到懸崖邊的人。
    但你比我幸運——你有那麽多牽掛，這些牽掛會讓你更強大。"它的"手"按在葛凡識海上，幽藍光芒順著接觸點蔓延，"融合之後，你將成為新的統禦者，掌控所有武者的生死，讓那些傷害過你的人......"
    "跪下。"葛凡突然接口，嘴角扯出帶血的笑。
    他的靈識在光芒中非但沒軟化，反而凝聚出實質般的棱角——那是洪萱遞創可貼時的溫度，是史瑤躲在他車裏時的顫抖，是向悅說"我保護你"時的堅定，所有這些，此刻都化作他靈識的骨與血。
    虛影的動作頓住："你......"
    "我看到的不是宿命。"葛凡的靈識突然膨脹，將那隻手狠狠推開，"是你自己選了這條路。
    而我——"他望著四周漂浮的記憶碎片，那些被他保護過的、保護過他的人，此刻都在碎片裏朝他微笑，"我選的是把這些人護在身後，而不是站在他們頭頂。"
    意識空間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虛影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數據流瘋狂翻湧著要將葛凡淹沒。
    但這一次，葛凡沒有躲避，他張開雙臂，任由記憶碎片如利刃般割過靈識——疼，但痛快。
    "係統。"他在識海深處低笑，"還記得第一次激活時，你說我是"最特殊的宿主"嗎？"
    【檢測到宿主靈識強度突破臨界值。】係統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是否啟動......】
    "不用啟動。"葛凡打斷它，望著虛影身後那根仍在抽取意識錨點的鎖鏈，眼底有幽藍的光緩緩亮起，"我要自己定規則。"
    他的靈識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那些被撕碎的記憶碎片竟逆著風暴飛回，在他周身組成發光的紋路——那是洪萱的創可貼形狀，是史瑤的淚漬輪廓，是向悅的警徽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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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影的引力突然失效，葛凡的靈識穩穩立在虛空中，與那團龐大的存在對峙。
    "現在，"他望著虛影深處那團比黑暗更濃的存在，聲音輕卻有力，"該我推你一把了。"
    意識空間的規則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像是平靜的湖麵被投入第一塊石子。
    當意識空間裏的裂痕如蛛網般蔓延時，葛凡的靈識正被灼燒得幾乎透明。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數據流正順著裂痕倒灌進來，就像無數根細針紮在他的意識上——但這一次，疼痛不再具有毀滅性，反而成了最好的清醒劑。
    “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容器。”他的靈識在震蕩中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意識空間的壁壘上。
    那些他曾經視為弱點的牽掛，此刻正化作最鋒利的刻刀：史瑤在暴雨中遞來的熱奶茶似乎還帶著溫度，洪萱替他擋槍時染血的肩膀還泛著微光，向悅舉著警徽說“我相信你”時，連睫毛上的晨露都清晰可見。
    這些碎片在他身邊盤旋，最終凝結成一個金色的光繭。
    “係統，”他輕聲一笑，靈識深處的核心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教我重構規則。”
    【檢測到宿主意誌強度突破曆史峰值。】係統的聲音終於不再沙啞，反而帶著幾分機械的激昂，【正在同步解析意識空間底層代碼……3……17……50！】
    在現實世界中，意識艙的監控屏幕突然炸開一片亂碼。
    林若雪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指在操作台上猛拍兩下，備用能源瞬間啟動。
    她能看到那些代表葛凡意識的綠色光帶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糾纏重組，就像在編織一張全新的網——那是連“青蓮”最頂尖的程序員都未曾見過的結構。
    “林小姐！”蘇婉兒帶著哭腔呼喊，她整個人幾乎貼在意識艙的玻璃上，手中緊緊攥著幸運星，掌心都被攥得發燙，“他的心跳在變慢！”
    林若雪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她抬頭看向生命體征監測儀，果然，原本穩定的心跳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冷汗順著她的後頸滑進衣領，但在觸及鎖骨時突然停住——那裏有一道淡粉色的傷疤，是三年前葛凡替她擋石錐留下的。
    “別怕。”她反手握住蘇婉兒顫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繭傳遞過去，“他說過要做自己的主宰，現在……”她盯著屏幕上重新亮起的藍色數據流，嘴角微微上揚，“他正在兌現承諾。”
    蘇婉兒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著。
    她鬆開林若雪的手，將額頭輕輕抵在玻璃上，聲音輕得像羽毛：“葛凡……我在這兒。”那是三年前他把她從車禍現場救出來時，她昏迷前最後聽到的話。
    此刻從她嘴裏說出來，竟穿透了意識艙的隔音層，像一根細針精準地紮進意識空間的迷霧中。
    在意識空間裏，葛凡的靈識正與虛影進行最後的對峙。
    那團扭曲的光影此刻不再是林淵的臉，而是無數張被係統操控過的麵孔：被奪走武脈的老拳師，被迫殺人的女殺手，甚至還有三年前跪在數據中心的林淵自己。
    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的卻是同一個聲音：“停下！你會毀了一切！”
    “不，我在拯救一切。”葛凡的靈識光繭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具象化的“自我”——那是穿著高中校服的他，懷裏抱著被小混混撕碎的課本；是穿著保安服的他，背著醉酒的史瑤走在深夜的巷子裏；是穿著黑色風衣的他，站在洪萱墓前說“我會找到你”。
    這些重疊的身影突然同時開口，聲浪震得虛影劇烈搖晃，“真正的平衡，從來不是誰掌控誰，而是……”
    “而是每個人都能自己做出選擇。”蘇婉兒的聲音突然穿透意識迷霧，像一道清泉澆在他灼痛的靈識上。
    葛凡猛地轉過頭，看見虛空中漂浮著一顆皺巴巴的幸運星——那是蘇婉兒在他住院時疊的，說能帶來好運。
    他笑了。
    靈識光繭徹底炸裂。
    虛影發出最後一聲尖叫，數據流像被風吹散的墨汁，瞬間被重組的規則網絞成碎片。
    鎖鏈“哢嚓”斷裂的聲音在意識空間回蕩，那些曾被係統抽取的意識錨點如歸巢的鳥群，爭先恐後地飛回各自的主人體內。
    【意識網絡終止，個體意誌恢複。】係統的提示音剛落下，葛凡就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現實世界的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蘇婉兒的臉近在咫尺，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鼻尖紅紅的，但笑得比他記憶中任何時候都燦爛。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正被她緊緊地攥著手，掌心還壓著那顆皺巴巴的幸運星。
    “醒了？”林若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轉過頭，看見她靠在操作台前，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但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嗯。”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但還是忍不住想笑。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放晴，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蘇婉兒的發梢上，像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邊。
    七天後。
    在晨霧還未散盡的青石巷裏，賣豆漿的阿婆掀開木桶蓋，熱氣裹挾著豆香彌漫開來。
    穿著校服的學生背著書包跑過，車筐裏的語文書露出半頁《逍遙遊》。
    在巷口的老槐樹下，葛凡仰頭望著枝椏間漏下的光斑。
    風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的那枚係統核心——此刻它不再是幽藍色的數據流，而是一塊溫潤的玉，上麵刻著一朵半開的青蓮。
    “在想什麽呢？”洪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過身，看見她抱著一個紙箱，發梢還滴著水珠，顯然剛從健身房回來。
    “沒想什麽。”他接過紙箱，手指觸到箱底凸起的棱角——是史瑤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咖啡豆。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葛凡望著警燈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雲層後麵，一輪紅日正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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