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賭博也將你當初積攢的那點錢場輸的差不多了吧？”說話間，顧清棠身子往前挪了下，單手撐著下巴，目光帶著不屑的神色望著眼前的女人，“說實話，為了那麽一個男人，白白搭上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後半生。”
    “我真的不知道是該誇你癡情，還是該誇你聰明呢。”
    起初，顧清棠對於楊華君的這些事情，她是並沒有過多想要深挖了解的。
    這一切的起因，還是因為當初網絡上開始爆料“池餘黑料”的那個帖子開始的，年前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漫天的飛雪差一點帶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時至今日，顧清棠也始終都忘不了。
    當她帶人趕到墓園的時候，第一眼看到躺在墓碑前的池餘那一秒，她竟然也感到了一絲愧疚和心疼。
    冬天的雪真的太冷，太冷了。
    抱起池餘的那一秒，已經幾乎感受不到什麽餘溫。
    或許，她在遲來一秒，那就真的是陰陽兩隔了。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便著手開始從頭到尾調查這件事中所有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不論當初她到底是抱著什麽想法，但絕對有想要為池餘正名的想法。
    雖然過程有些苦難，但是得知前因後果的那一刻，她除了震撼外，更多的還有對眼前這個少年的心疼。
    池餘的童年算不上多幸福，更多的是厭棄和心酸。
    他是被親生父親遺棄交由孤兒院院長撫養的，但是，時至今日，顧清棠依舊查不到任何關於池餘親生父親的消息，而她也采集了池餘的血液進行匹配過，但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想到這裏的時候，顧清棠垂下眸子，並不打算在細想下去了。
    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
    片刻，顧清棠覺得有些可惜的歎了一口氣，語氣輕嘲的淡然再次開口：“真是可惜了，算計了半生，到頭來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吧？”
    “你以為自己會榮華富貴一輩子，卻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一場空。”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因為不勞而獲而獲得的幸福，短暫的歡愉隻會讓你陷入無盡的貪欲之中，害人終害己。”
    然而，聽到顧清棠說的這些話的時候，楊華君滿眼依舊沒有絲毫悔意的惡狠狠的開口：“我有什麽錯！！”
    “我隻不過是喜歡他而已！你懂什麽，如果不是因為當初自己的心軟，沒有按時將這個小畜生交給事先預定好的那幫人。”說著，楊華君麵目猙獰的伸手指向池餘，“那他當初就不會暴露，也不會因此而喪命。”
    “我們青梅竹馬，相識多年，明明會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顧清棠冷眼看著她，“可這不是你害人的借口！”
    “你說你們更好的未來，什麽是未來？用別人的一生換取自己的幸福嗎？憑什麽？！池餘的一輩子就不是一輩子了嗎？他不無辜嗎？”
    說著，楊華君無所謂道：“他的生死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本就是生出來就被人遺棄的孤兒，早就該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愛他，與其孤獨的活著，為什麽不能成全我？！”
    楊華君短短幾句話，每一字都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池餘內心那一生都沒有愈合的傷疤。
    如果可以，池餘也很想知道。
    為什麽自己會一出生就要被遺棄，為什麽會是自己孤零零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人都是自私的！”楊華君繼續說著，“我憑什麽要大度，我也隻不過是想要和他有一個家而已，我也隻是喜歡他而已，愛一個人不就應該付出一切嗎？！”
    “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做錯什麽！”
    “雖然他不在了，但是我把我和他的孩子養的很好，衣食無憂，這就是他最後的願望啊！”
    愛讓人麵目全非，是執念還是感動，或許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池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人性總是複雜的，為了愛一個人讓自己變的麵目猙獰，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那麽愛到底是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門外的陽光也跟著漸漸暗淡了不少。
    池餘深呼了一口氣，腦海裏不由得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恍惚之間，他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蔣正軍給他說的話。
    那時候，爺爺給他講述了很多很多關於自己妻子的事情。
    爺爺說：“人這一輩子，要愛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才行。愛情這種東西太飄渺了，它並沒有那麽偉大，偉大的是彼此相愛的人啊。”
    “是因為彼此，才會有愛。”
    半晌，池餘神色淡然的看向楊華君。
    他緩了一口氣，平靜開口：“你錯了，你從一開始就錯了！愛從來都不隻是隻有自私，這一切不過是你的貪心和執念罷了。”
    “不要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用愛情來找借口。”
    “蔣叔叔對你那麽好，爺爺也從未說過你半個不好的字，哪怕蔣昊柏不是爺爺的孫子，但是爺爺依舊惦念著，那麽多人都無條件的包容著你！”
    “你明明也可以什麽都不做就可以得到你當初想要的一切，幸福本來就離你觸手可及，是你的貪心，讓你有了現在的下場！”
    池餘強忍著心口湧起的恨意，一字一句的開口：“這就是你的報應！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我並不覺得解氣，我隻覺得可悲！”
    “楊華君，這一切都是拜你自己所賜。”
    說到這裏的時候，池餘再也不想在跟眼前這個女人多說半個字。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去麵對這個女人，如果說恨，那他又有什麽立場談恨呢？畢竟，有句話她說的沒錯，他與她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從一開始本來就沒什麽關係。
    這些年，他在爺爺身邊長大，因為身份才對這個陌生的女人有著牽絆。
    可是，在知道這些過往的那一刻，他還是沒辦法不恨她。
    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讓蔣昊柏姓蔣，如果沒有她，或許爺爺也不會因此過世，蔣家也不會有這樣一個結局，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但好在這一刻，他解脫了。
    片刻，或許是被池餘的話刺激到了，楊華君猛烈的掙紮起來，想要站起身撲過去，但下一秒，身後的保鏢果斷上前，伸手拽住了她，將人輕鬆重新按了回去。
    楊華君不甘心自己會是這樣的一個下場。
    她拚命的掙紮著，“我沒有錯！錯的是你們！都是因為你們！憑什麽！！！”
    “池餘，你憑什麽還活著！你不早就應該死在去年的冬天，跟那個老不死的一起，你為什麽活著，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麽不去死啊啊啊啊——”
    “…….”
    眼看場麵一度有些失控，顧清棠不耐煩的抬手朝著保鏢招了招手，冷聲道：“行了，該說的既然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徐自珩。”
    “他知道該怎麽處理。”
    聞言，兩個保鏢點頭，“明白大小姐。”
    說完，兩個保鏢毫不費力的托著楊華君往私宅外走去，楊華君拚命的掙紮著，可一切都是徒勞的，很快咒罵聲漸漸消失不見。
    大廳內，一度重新恢複到以往的平靜之中。
    池餘後知後覺的從沙發上站起身，視線一點一點順著門口落進的陽光看去，他迎著光，思緒萬千，這一刻，就像是一場夢。
    至於楊華君接下來會有一個什麽樣的下場，他不知道，也不關心了。
    顧清棠看著池餘的背影，眸中帶著心疼和欣慰的神色，沉思片刻，她輕聲開口：“池餘。”
    聞言，池餘回頭。
    “想不想知道她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下場？”顧清棠唇角微勾。
    池餘看過去，思考了幾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還是不想？
    他不知道。
    而後，顧清棠從沙發上站起身，抬腿走過去，說：“放心吧，她跟她那個寶貝兒子，這輩子都會在監獄中度過的，你這輩子都不會在看見她們了。”
    說著，她走到池餘麵前，看著他，然後抬手捏了捏池餘的臉頰，笑道：“而蔣家的一切還是屬於你。”
    “你要的，拿回來了。”
    池餘愣了下，有些發懵的下意識開口：“可，我什麽都沒有做…….”
    “是啊，你本來就什麽都不需要做。”顧清棠看著池餘的眉眼，繼續道：“因為，從一開始這些東西就是屬於你的，而你也是你爺爺唯一的孫子。”
    說著，顧清棠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池餘的腦袋，而後又捏了捏他的臉頰。
    還真的挺乖的。
    她想著。
    對此，池餘眨了眨眼，頓時有些無措，“……..”
    從這一刻起，往後關於楊華君的一切都跟池餘再也沒有半分的關係了，他想要的答案也在這一刻真正的得到了。
    那埋藏在池餘深處的那把尖刀也終於拔出，再也不會刺痛他分毫。
    池餘，你自由了。
    ………
    大門外，陽光將最後一抹金紅揉進大廳內，巨大的落地窗框住半片沉落的霞光，光線漫過地毯，把上麵的繁複的花紋染的柔和，暗紋裏藏著細碎的光，空氣中都仿佛鍍了一層光。
    顧清棠帶著池餘走出私宅。
    “接下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去的地方？”她問。
    池餘跟在她的身旁，半垂著眸子顫了顫，“有……，但是，我現在可以去嗎？”
    聞言，顧清棠偏頭看他，頓時便明白了他說的意思。
    而後，她輕笑了聲，打趣道：“想去找你男朋友？”
    池餘猛的攥緊衣角，“我…….，可以嗎？”
    說著，顧清棠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似乎認真思考了幾秒，而後輕輕搖了搖頭，說：“不可以。”
    池餘小聲“哦”了下，神色淡淡的乖乖點頭，“好…..”
    不可以就不可以吧。
    也沒關係的，在等一等也不急。
    “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顧清棠笑著，繼續邁步往前走，“網上的事情還沒有澄清，等我拿到那個女人的口述證據後，接下來就該處理另一個人了。”
    池餘跟上去，想了想，不確定的問：“另一個人，是說的那個…….”
    顧清棠扭頭跟秘書點了下頭，輕“嗯”了聲，“別著急，事情要一件一件的算才行，放心吧，到時候我肯定放你回你那個沒出息的男朋友身邊。”
    說著，池餘乖乖跟在她身旁，沒說話。
    等車等間隙，顧清棠忍不住想要逗他。
    這幾天從國外回來到現在這幾天，她發現身邊跟著池餘這樣一個人，確實舒心不少，有顏值又聽話，還聰明。
    “話說，池餘，我弟弟可沒有姐姐有權利，你知道顧家現在誰說了算嗎？”
    聞言，池餘抬頭看過去，神色茫然。
    顧清棠看著他，故作認真道：“顧家現在是我說了算，你要不考慮考慮跟我？”
    “畢竟，姐姐也可以啊。”
    一瞬間，池餘感覺到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震驚的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似乎是被嚇到了，連忙擺手，“不……，不行。”
    “顧總，這不行！”
    顧清棠眯了眯眼睛，“為什麽不行？”
    見狀，池餘有些害怕看著她，聲音有些顫，“我，我……，我喜歡的，喜歡的人是遠哥。”
    “您是長輩，我不能……，也不可以。“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神色堅定的認真道：“顧總，我隻喜歡遠哥。”
    “雖然，這次很感謝您幫了我這麽多，你放心之後你有任何需要的我也都會答應您，但是這件事我堅決不可以。”
    看著他臉上認真的神情，顧清棠忍不住笑了聲，“行，那就除了這件事。”
    “放心，我不強取豪奪，逗你呢。”
    池餘：“………..”
    逗？
    還是不要逗我了，真的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