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風沙卷著黃土，拍打在羊場縣招待所的窗玻璃上，發出劈啪聲響。
    周誌高推開卷宗，扶貧款發放清單上的紅筆批注像一道道血痕——本該按戶發放的養殖補貼，99的款項都流入了“羊場縣畜牧發展有限公司”的賬戶，而這家公司的法人，竟是羊場縣副縣長劉建軍的小舅子趙強。
    “周部長，”隨行的紀委專員小李指著一份舉報信，聲音壓得很低，“這是牧民馬大爺托人捎來的，他說家裏的三十隻羊病死了，想申請補貼買小羊羔，結果村主任說‘補貼早發完了’，可他親眼看見趙強家新買了輛越野車。”
    周誌高捏著信紙，粗糙的紙麵上還留著泥土的痕跡。
    他想起青原市楊桂美的母親被活埋的場景，想起濱海市遊客被宰時的無助——當扶貧款變成腐敗分子的“唐僧肉”，當牧民們賴以生存的補貼被克扣，那片廣袤的草原上，正在醞釀著怎樣的怒火？
    “走，去馬大爺家看看。”周誌高站起身，披上防風衣。
    越野車在坑窪的草原土路上顛簸，遠處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卻難掩牧民帳篷區的破敗。馬大爺的蒙古包歪歪斜斜，包頂的羊毛氈破了個大洞，三隻瘦骨嶙峋的小羊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見到周誌高，老人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直到小李亮出證件，他才顫巍巍地遞過一碗奶茶“幹部同誌，你們可來了……”
    “大爺，您和我們說說補貼的事？”周誌高接過奶茶，溫熱的觸感讓凍僵的手指稍許緩和。
    “唉！”馬大爺一拍大腿，眼淚流了下來，“去年政府說每隻羊補兩百塊，我家一百隻羊該補兩萬。”
    “去找村主任，他說‘錢撥給趙老板的公司了，統一買飼料’。”
    “可那飼料貴得要死，買回來羊吃了就生病，死了三十隻！找趙強理論，他帶了幾個人把我打了一頓，說‘再鬧連你家帳篷都給拆了’！”
    周誌高的心髒像被風沙灌滿，又冷又疼。
    他蹲下身，撫摸著小羊羔冰冷的皮毛，想起女兒周落汐在動物園喂小羊時的開心模樣——同樣是羊，一邊是被精心嗬護的寵物，一邊是牧民們賴以生存卻被“飼料”害死的生計。
    “大爺，您放心，”周誌高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這個錢，一定幫您追回來。打您的人，也一定給您一個交代。”他想起在青原市推行的“拆遷透明化平台”，看來在羊場縣，需要一個“扶貧資金公示係統”。
    離開馬大爺的蒙古包時，一群牧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控訴
    “周部長，我家的補貼也沒拿到，趙強說‘牧民沒文化，錢給你們會亂花’！”
    “他們霸占了我們的草場，說要建‘生態牧場’，其實是給自己養賽馬！”
    “上次我們去縣政府上訪，被當成‘尋釁滋事’抓了，回來發現帳篷被推倒了！”
    周誌高看著他們凍裂的臉頰和憤怒的眼神，想起舉報信裏的那句話“龍國的老百姓再好，可也是有底線的，當你將他們往絕路上逼，那麽結果肯定是兩敗俱傷。”
    他對小李說“立刻聯係羊場縣公安局，控製趙強和相關村幹部，封鎖‘畜牧發展公司’的賬戶。”
    “周部長，”小李麵露難色，“趙強是劉副縣長的小舅子，縣公安局局長是劉建軍的老部下……”
    “那就從市公安局調人！”周誌高的聲音陡然嚴厲，“通知市紀委，讓他們派工作組過來，我倒要看看，羊場縣的天，到底是共產黨的天，還是劉建軍家的天！”
    傍晚，周誌高來到羊場縣畜牧發展有限公司。辦公室裏奢華的裝修與外麵的草原形成鮮明對比——真皮沙發、進口紅酒、牆上掛著的“扶貧先進單位”牌匾顯得格外諷刺。
    趙強被銬在椅子上，還在嘴硬“你們知道我姐夫是誰嗎？放開我！”
    周誌高拿起辦公桌上的賬冊，隨手一翻就看到驚人的記錄
    101novel.com14年x月x日，虛列“飼料采購”支出500萬，實際匯入趙強私人賬戶；
    101novel.com15年x月x日，“草場維護費”300萬，用於購買進口賽馬；
    甚至還有一筆“牧民培訓費”，賬上顯示支出101novel.com0萬，實際培訓記錄全是偽造的。
    “趙強，”周誌高將賬冊摔在他麵前，“這些錢，都是牧民們的救命錢！你拿去買豪車、養賽馬，良心不會痛嗎？”
    趙強看著賬冊，臉色由紅轉白，最後癱軟在椅子上“我……我姐夫讓我這麽幹的，他說‘縣裏財政緊張，先借用一下’……”
    “借用？”周誌高冷笑，“借用了九年九，一分沒還？還把牧民的帳篷推倒？”
    他想起被打老人臉上的傷痕，“你知不知道，你克扣的每一分錢，都是牧民們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你推倒的每頂帳篷，都是他們的家！”
    就在這時，周誌高的手機響起，是小李打來的緊急電話“周部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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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民們聽說我們抓了趙強，聚集到縣政府門口了，說要‘討個說法’，縣公安局的人正在對峙，場麵快控製不住了！”
    周誌高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羊場縣的矛盾已經到了臨界點，稍有不慎就會爆發。
    “我馬上過去！告訴牧民們，我周誌高來了，讓他們給我一個解決問題的機會！”
    趕到縣政府門口時，數百名牧民圍在警戒線外，手裏拿著馬鞭子和木棍，情緒激動。
    縣公安局局長張某拿著喇叭喊話“大家散開！不要聚眾鬧事！”
    但牧民們根本不聽，有人高喊“還我補貼！”“打倒貪官！”
    “張局長，讓開！”周誌高撥開人群，走到警戒線前，摘下帽子，露出疲憊卻堅定的臉龐，“鄉親們，我是京城來的周誌高，我知道你們受委屈了！”
    牧民們看到周誌高，漸漸安靜下來。
    一個中年漢子喊道“周部長，你要是管不了，我們就自己管！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我能管！也一定管！”周誌高的聲音穿透風沙，“趙強已經被控製，他克扣的補貼，我保證一分不少地還給大家！推倒你們帳篷的人，我會讓他們坐牢！”
    他頓了頓，提高聲音“但我需要你們相信政府，給我們時間調查清楚。”
    “如果大家現在鬧起來，隻會讓那些腐敗分子看笑話，也會給我解決問題增加難度！”
    馬大爺拄著拐杖擠到前麵“周部長，你說的是真的？”
    “我周誌高向大家保證！”周誌高看著馬大爺信任的眼神，想起自己的父親，“我一位長輩也是牧民，他教導我，牧民最講誠信，政府也一樣。”
    “給我三天時間，我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牧民們互相看了看，漸漸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周誌高知道，這是他們對政府最後的信任。
    他對小李說“立刻在縣政府門口設立‘扶貧款核查辦公室’，牧民們可以來登記自己應得的補貼，我們現場核實，現場公示！”
    接下來的三天，周誌高幾乎沒合眼。他帶著調查組走家串戶，核對牧民的養殖數量，比對政府的撥款記錄。
    羊場縣的冬天來得早，夜晚的氣溫降到零下二十度，周誌高的手指凍得握不住筆，但他依然堅持親自登記每一筆數據。
    “周部長，您歇會兒吧，”小李心疼地說，“有我們呢。”
    “沒事，”周誌高哈著白氣，搓了搓手，“牧民們在寒風中等了那麽久，我這點辛苦算什麽。”他想起在青原市法院外等待判決的民眾，想起濱海市情人街的遊客——這些普通百姓的信任，是他最大的動力。
    第三天下午，“羊場縣扶貧款公示榜”在縣政府門口張貼出來。長長的紅榜上，每一戶牧民的應得補貼、已發放金額、被克扣金額都列得清清楚楚，趙強及其同夥的貪汙數額也公之於眾——共計127億元。
    當馬大爺看到自己名字後麵寫著“應補元，實補0元，追回後補發”時，老淚縱橫“周部長，您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周誌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圍在紅榜前的牧民們，他們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對身邊的市紀委書記說“不僅要追回補貼，還要追究責任。”
    “劉建軍身為副縣長，監管失職，縱容小舅子貪汙，必須嚴肅處理！還有縣公安局張某，包庇縱容，一並查處！”
    “周部長，”市紀委書記點點頭，“我們已經查實，劉建軍收受趙強賄賂共計800萬元，張某接受宴請和禮品多次，證據確鑿。”
    “好！”周誌高看著遠處重新熱鬧起來的草原，牧民們騎著馬互相轉告好消息，“還要在全縣推行‘扶貧資金區塊鏈監管係統’，每一筆錢的流向都上鏈存證，讓腐敗分子無從下手。”
    “另外，給牧民們發放‘監督卡’，上麵有我的電話和紀委舉報熱線，發現問題隨時投訴。”
    一周後，羊場縣召開扶貧款發放大會。周誌高站在主席台上，看著牧民們排著隊領取補發的補貼，臉上洋溢著喜悅。
    馬大爺捧著兩萬塊錢，非要塞給周誌高一碗熱奶茶“周部長，喝了這碗奶茶，您以後就是我們羊場縣的榮譽牧民！”
    周誌高接過奶茶，溫熱的液體流進胃裏，也溫暖了心田。他想起在青原市的判決，想起濱海市的製度建設——羊場縣的問題解決了，但全國還有多少個“羊場縣”？多少牧民的補貼還在被克扣？
    “大爺，”周誌高放下奶茶，看著草原上奔跑的小羊羔，“我不是什麽榮譽牧民，我是人民的公仆。隻要你們過得好，我這個公仆才算稱職。”
    傍晚，周誌高接到女兒的視頻電話。周落汐舉著一張畫“爸爸，我畫了草原和小羊，你什麽時候帶我去看真的？”
    “很快，”周誌高笑著說，“等爸爸把這裏的‘壞羊’都趕走，就帶你來看最肥壯的小羊羔。”
    掛了電話，周誌高走到草原上，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想起聽到牧民們談論的那句話“他們在絕境時，要麽不動手，要麽就斬盡殺絕。”
    這句話像警鍾，時刻提醒著他權力的存在，不是為了欺壓百姓，而是為了守護他們的尊嚴和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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