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偷工減料造成的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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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市的雨下了三天三夜,江水裹挾著泥沙,黃得像碗渾濁的粥。
    周誌高站在坍塌的跨江大橋遺址前,風裹著雨絲打在臉上,生疼。
    斷橋的鋼筋像慘白的肋骨,刺破灰蒙蒙的天,下麵的江水翻湧著,仿佛還在吞噬著什麽。
    “周書記,這就是大宏建築公司去年建的橋。”武市紀委書記老張撐著傘,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出事那天是正月十五,橋上全是走親戚的車,哢嚓一聲就塌了……”
    他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還是淚,“撈上來的四十七具屍體,有一半是孩子。”
    周誌高沒說話,手指在斷橋的鋼筋上劃過,指尖沾了層鏽。
    這鋼筋比標準細了五毫米,用手一掰竟能彎出弧度。
    “這樣的鋼筋,怎麽敢用在橋上?”
    “李豔說……是批次問題。”老張歎了口氣,“她弟弟莫忠誠是中鐵某局的負責人,當時拍了胸脯擔保,說‘質量絕對沒問題’,讓我們先結案。”
    “結果這才半年,大宏建築又拿下了直達京城的高鐵項目。”
    周誌高的拳頭捏得咯咯響。
    高鐵項目的材料清單他看過,光是鋼筋就需要上萬噸——要是還用這種劣質貨,後果不堪設想。
    “莫忠誠在哪?”
    “在高鐵項目部開會,說是要趕工期。”老張指了指遠處的藍色板房,“他姐姐李豔也在,剛才還看見她的車了。”
    板房裏燈火通明,莫忠誠正拿著圖紙唾沫橫飛:“這一段必須月底完工!鋼筋、水泥不夠就去找大宏要,我姐說了,優先供應咱們!”
    門被推開時,他還以為是送材料的,頭也沒抬:“讓李總直接進來,其他人……”
    “其他人不能進來?”周誌高的聲音裹著寒氣,打斷了他的話。
    莫忠誠猛地回頭,手裏的圖紙“啪”地掉在地上。
    他穿著件印著“高鐵建設先鋒”的夾克,袖口磨得起了毛,看著像個老實巴交的技術員,誰能想到,他是讓四十七條人命葬身江底的幕後推手之一。
    “周、周部長?”他的臉瞬間白了,手忙腳亂地想撿圖紙,卻把杯子碰倒了,水灑了一地,“您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見到周誌高的莫忠誠臉色極為難看,因為他知道能被周誌高找上的,就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難道自己也要完了?
    裏間的門開了,李豔走出來。
    一身黑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裏拎著個公文包,看著比弟弟精明得多。
    “周部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她往莫忠誠身後站了站,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是不是為高鐵項目的事?材料我們都準備好了,絕對合格。”
    周誌高沒看她,盯著莫忠誠的眼睛:“江灣大橋坍塌那天,你在哪?”
    莫忠誠的喉結滾了滾:“在、在工地……”
    “撒謊。”周誌高甩出份考勤記錄,“那天你在李豔的別墅,從早上九點待到晚上七點,她的保姆說,你們姐弟倆關在書房,吵得差點掀了房頂。”
    李豔突然笑了:“周部長這是查戶口呢?我弟弟來看我,天經地義。”
    “再說,橋塌了跟我們有啥關係?設計院、監理方都有責任,不能隻盯著施工方吧?”
    “施工方用了劣質鋼筋,也叫‘沒關係’?”周誌高把檢測報告拍在桌上,“這是國家建築材料中心的結果,你們用的鋼筋強度連國標一半都達不到!李總,四十七條人命,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錢?”
    李豔的臉沉了下來:“周部長說話要講證據。我們的材料都是合格的,是有人故意換了貨,想栽贓陷害!”
    她突然提高聲音,“我弟弟從小沒了媽,是我一手帶大的!他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們別想欺負他!”
    “欺負他?”周誌高指著窗外的斷橋,“那四十七個死去的人,誰來替他們說話?”
    “有個三歲的小女孩,那天跟著爸媽去外婆家,到現在連屍體都沒找到!她媽天天在江邊哭,嗓子都啞了!”
    莫忠誠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蹲在地上捂著臉:“姐……我受不了了……”
    “閉嘴!”李豔厲聲打斷他,從包裏掏出個存折,往周誌高麵前一推,“這裏麵有五百萬,算是我給受害者家屬的補償。”
    “周部長,這事到此為止,高鐵項目我們不做了,行不?”
    周誌高看著那本存折,像看著塊燒紅的烙鐵:“李豔,你以為錢能擺平一切?那四十七條人命,是能用錢算清的嗎?”
    他掏出手機,播放了段錄音,是李豔的司機說的,“老板讓我把不合格的鋼筋拉去工地,還說‘出了事有莫工頂著’。”
    李豔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撞在莫忠誠身上。
    “姐,我們自首吧。”莫忠誠抓住她的手,聲音抖得像篩糠,“那天我就勸你別用便宜鋼筋,你非說‘沒事’……現在出事了,我們不能再瞞了……”
    原來,李豔的公司去年資金鏈斷了,為了拿下江灣大橋的項目,她偷偷換了劣質鋼筋,想著蒙混過關。
    莫忠誠發現後吵過好幾次,卻架不住姐姐哭著求他:“忠誠,就這一次,幫姐姐渡過難關,以後姐一定補償你。”
    他念著姐弟情分,最終還是鬆了口,利用職務之便壓下了質量檢測報告。
    “補償?”周誌高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怎麽補償那四十七個家庭?怎麽補償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人?”
    傍晚,莫忠誠和李豔被帶走時,雨還在下。
    莫忠誠回頭望了眼斷橋,突然跪倒在泥地裏,對著江水磕了三個頭:“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李豔沒哭,也沒鬧,隻是盯著弟弟的背影,嘴裏反複念叨著:“我隻是想讓他過得好點……”
    消息傳開,武市的老百姓湧到江邊,有人捧著白花,有人舉著受害者的照片。
    那個三歲女孩的媽媽抱著張放大的照片,哭著喊:“周書記,謝謝你……我女兒終於能瞑目了……”
    周誌高站在雨中,看著那片翻湧的江水。老張遞過來件雨衣:“部長,回去吧,別凍著了。”
    “再站會兒。”周誌高的聲音有點啞,“我想讓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公道。”
    晚上,周誌高住在武市紀委的招待所。
    房間裏沒暖氣,他裹著被子看高鐵項目的材料清單,上麵的每一項都被他用紅筆標了出來,必須重新檢測,必須公開招標,必須全程監督。
    手機響了,是劉曉雅打來的。洛汐在那頭喊:“爸爸,新聞裏說你抓了壞人,老師說你是英雄!”
    “爸爸不是英雄。”周誌高望著窗外的雨,“爸爸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掛了電話,他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江灣大橋坍塌案,涉案人員二十三人,全部移交司法。”
    “高鐵項目重新招標,材料檢測由第三方機構負責,全程錄像。”
    寫完,他把筆記本合上,仿佛聽見江水拍打著岸邊的聲音,像在訴說著什麽。
    天快亮時,雨停了。
    周誌高站在窗前,看著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在斷橋上。
    他知道,橋可以重建,但死去的人回不來了,他能做的,隻有守住底線,不讓這樣的悲劇再發生。
    高鐵項目的招標會定在一周後。
    周誌高在會上說:“誰要是敢在材料上動手腳,誰要是敢拿老百姓的命當兒戲,我周誌高第一個不放過他!”
    台下的掌聲雷動,像潮水一樣,漫過武市的天空。
    而周誌高卻並沒有什麽感覺,一想到那幾十條人命,周誌高就感覺心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