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 溺愛的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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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李豔盯著桌上那杯冷掉的茶水,水麵浮著層褐色的茶垢,像她此刻渾濁的人生。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周誌高的影子投進來,把她整個人罩在陰影裏。
    “知道莫忠誠的最新消息嗎?”周誌高把一疊銀行流水拍在桌上,紙張碰撞的脆響讓李豔肩膀縮了縮,“你去年給他轉的那筆三千萬,備注寫著‘忠誠留學基金’,實際上進了他情婦的賬戶。那女人在三亞買了套海景房,陽台能看見整個亞龍灣。”
    李豔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嘴角卻勾起抹冷笑:“我弟弟願意給誰花錢是他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倒是你們,查來查去就這點能耐?有本事把我拉去槍斃啊!”
    “槍斃?”周誌高拖過椅子坐下,膝蓋幾乎頂到桌沿,“你以為法律是菜市場的秤,能隨便掂分量?江灣大橋坍塌案的卷宗堆起來有半人高,四十七個受害者家屬的血書在檢察院備案,你覺得判你無期都算便宜了。”
    他突然把份屍檢報告推過去,照片上的小女孩穿著粉色公主裙,手腕上還戴著串塑料珍珠手鏈:“這孩子叫萌萌,三歲零七個月。”
    “她媽媽說那天出門前,小家夥非要帶上最喜歡的手鏈,說要送給外婆當生日禮物。現在這手鏈還掛在橋墩的鋼筋上,法醫說找到的時候,珍珠都被江水泡得發漲了。”
    李豔的視線在照片上彈了彈,像被燙到似的移開:“少跟我來這套道德綁架!我蓋橋是為了賺錢,又不是開慈善堂。”
    “再說那橋塌了也不全賴我,設計院的圖紙本來就有問題,監理方收了紅包裝聾作啞,你們怎麽不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抓,當然要抓。”周誌高拿出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李豔尖利的聲音從裏麵炸出來:“監理老張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他兒子在澳洲留學的學費我包了!”
    “設計院王工的情婦想進大宏當副總,讓她來啊,反正掛個名不用幹活!”
    磁帶轉動的沙沙聲裏,李豔的臉色一點點褪成紙色。
    她突然撲過來想搶錄音筆,手腕卻被鐵鐐拽得生疼,鐵鏈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你以為這些年你弟弟為什麽能平步青雲?”周誌高按下暫停鍵,目光像淬了冰的釘子,“你給他鋪路的每塊磚,都是用納稅人的血汗錢砌的。”
    “前年他評高級工程師的論文是抄的,你花五十萬找槍手代筆;去年他升副局長的考核,你買通考官把題庫塞給了他。”
    李豔猛地抬起頭,眼裏迸出瘋狂的光:“我疼我弟弟有錯嗎?我爸媽死得早,我不護著他誰護著他?”
    “他從小體弱多病,別人欺負他我就跟人拚命,現在我給他點錢怎麽了?那些窮鬼死了活該,誰讓他們命賤!”
    “命賤?”周誌高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燈泡都晃了晃,“你弟弟昨晚在看守所割腕了,留下的遺書裏寫著‘姐,我寧願小時候被你打死,也不想現在活成你的傀儡’。”
    這句話像把重錘,狠狠砸在李豔的天靈蓋上。
    她張著嘴半天沒出聲,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最後突然捂住臉嚎啕大哭,哭聲裏混著髒話和嗚咽:“那個沒良心的小畜生!我白疼他了!我為了他連婚都沒結,他居然敢說這種話!”
    隔壁觀察室裏,老鄭指著監控屏幕搖頭:“這女人真是魔怔了,把溺愛當投資,現在血本無歸就急眼了。”
    “她給莫忠誠的那些錢,光流水就有兩個億,其中有筆五百萬是用大橋搶險專款轉的,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貪腐了。”
    周誌高盯著屏幕裏李豔扭曲的臉,指尖在桌上敲出急促的節奏:“查她公司的社保記錄,我懷疑她用死人身份吃空餉。”
    “去年大宏建築報了三百個施工名額,實際在工地幹活的不到兩百人,剩下的名額大概率是她套取國家補貼的幌子。”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女警遞進來份文件:“周部長,李豔的銀行保險箱打開了,裏麵有本日記。”
    日記本的封麵鑲著燙金花紋,翻開第一頁就是李豔年輕時的照片,紮著馬尾辮的姑娘站在莫忠誠身後,手裏舉著張大學錄取通知書。
    字跡娟秀卻透著狠勁:“今天工頭罵忠誠是沒媽的野種,我把鐵鍬拍在他頭上,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像條紅蟲子。以後誰再敢欺負我弟,我就殺了誰。”
    周誌高翻到中間幾頁,2018年的日記裏夾著張泛黃的醫院繳費單:“忠誠要換肝,配型成功的供體家屬要價一百萬。”
    “我把準備買婚房的錢給了他們,還借了高利貸。醫生說手術成功率隻有三成,我在手術室外跪了八個小時,菩薩要是敢讓我弟有事,我就拆了它的廟!”
    最新的一頁寫著:“高鐵項目的螺栓換成次品能省八百萬,忠誠說這樣就能早點還清賭債。”
    “我讓他放心,就算天塌下來,姐也給你頂著。那些坐高鐵的跟咱們非親非故,死了也活該。”
    “真是病入膏肓。”周誌高把日記本合上,封麵的燙金在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帶她去看莫忠誠的審訊錄像,讓她親眼看看,她拚死護著的弟弟,正在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她身上。”
    當屏幕亮起莫忠誠的臉,李豔瞬間安靜下來。
    錄像裏的男人穿著囚服,頭發亂得像雞窩,正對著審訊員痛哭流涕:“都是我姐逼我的!她拿我小時候的病曆威脅我,說要是不聽話就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那批劣質鋼筋是她親自聯係的供應商,我根本攔不住啊!”
    “放屁!”李豔猛地站起來,鐵鏈把桌子拽得翻倒在地,茶杯摔成碎片,“莫忠誠你這個白眼狼!那供應商明明是你發小!”
    “你收了他一箱茅台就鬆口了,現在想把自己摘幹淨?”
    她突然衝向屏幕,額頭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我要見他!我要當麵問問他,當年是誰把退燒藥嚼碎了喂他?”
    “是誰在他被人打斷腿時,背著他走了三十裏山路去醫院!”
    周誌高示意女警攔住她,聲音冷得像深秋的風:“你不用見他了。他剛才交代,江灣大橋的混凝土配比單是你讓人改的,把c80改成了c30,光是這一項就省下兩千七百萬。”
    “你還讓他把檢測報告的日期往前改了半個月,避開了雨季的強度測試。”
    李豔被按在椅子上,胸脯劇烈起伏,突然咯咯笑起來,笑聲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沒錯!都是我幹的!”
    “我就是要賺錢,要讓我弟住大別墅開豪車!那些窮老百姓的命值幾個錢?他們死了有撫恤金,我弟要是沒錢了,誰管他死活?”
    “撫恤金?”周誌高拿出手機,點開段視頻,畫麵裏那個抱著萌萌照片的女人跪在江邊,對著渾濁的江水磕頭,額頭磕出的血混著雨水往下淌,“她拿到了八十萬撫恤金,卻在夜裏抱著女兒的枕頭哭到窒息。你覺得這錢能買回孩子喊她一聲媽媽嗎?”
    視頻裏突然傳來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聲音,是女人手機裏存的錄音:“媽媽,天上的星星會眨眼睛,是不是萌萌以後也能變成星星?”
    李豔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她盯著屏幕裏女人絕望的臉,嘴唇哆嗦著,突然癱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觀察室裏,老鄭歎了口氣:“終於撐不住了。剛才技術科發來消息,李豔名下的空殼公司有十七家,全是用來洗錢的。”
    “其中有家文化傳播公司,名義上拍紀錄片,實際上把錢轉到了境外的賭場。”
    周誌高望著窗外掠過的警車,車頂的警燈在牆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把這些證據整理好,跟檢察院對接的時候重點提兩點:一是她蓄意降低工程標準,二是挪用搶險專款。”
    “這兩項加起來,足夠讓她把牢底坐穿。”
    傍晚時分,李豔被押往看守所。經過大廳時,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高鐵項目的新聞,記者舉著話筒采訪施工人員:“請問這次材料檢測有什麽新措施?”
    畫麵裏的工程師舉著份報告:“所有螺栓都要經過三次探傷,不合格的直接銷毀。我們還安裝了智能監控係統,每根鋼筋都有二維碼,掃碼就能看到生產廠家和檢測報告。”
    李豔的腳步頓了頓,透過鐵欄杆望著屏幕,眼裏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
    女警推了她一把:“走了。”
    “等等。”她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能給我支筆嗎?我想寫份東西。”
    半小時後,周誌高收到了李豔的親筆供詞。
    最後一頁寫著段歪歪扭扭的話:“我總以為錢能給忠誠最好的生活,卻忘了告訴他,有些路走歪了,就再也回不了頭。”
    “要是能重來,我寧願他隻是個修自行車的。”
    老鄭把供詞放進卷宗:“這女人總算說了句人話。莫忠誠那邊也全撂了,他還交代李豔為了搶項目,買通黑社會打殘了三個競爭對手,其中有個老板現在還在輪椅上。”
    周誌高望著窗外沉下去的夕陽,天邊的晚霞紅得像血:“把這些都加進起訴材料裏。”
    “記住,法律不會因為她最後這點悔意就從輕發落,四十七個冤魂在天上看著!”
    “還有一個消息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你的兒子和女兒發生了意外,女兒在國外被洋人輪奸致死,你兒子被車子來回碾壓成了肉餅!”
    “沒錢的老百姓在你眼裏是賤民,你想方設法送到國外的子女,在那些洋人眼裏,豬狗不如!”
    隨著周誌高說完,李豔徹底崩潰,情緒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