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不能讓大爺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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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鬆縣老城區的巷子裏,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發亮。
周誌高剛從縣紀委出來,就看見巷口的老槐樹下,坐著個穿藏青色舊棉襖的老人。
老人手裏攥著個泛黃的布包,寒風裏縮著肩膀,像株在冬霜裏打蔫的枯草。
“大爺,您在這兒等誰呢?”周誌高走過去,順手幫老人把被風吹開的棉襖領口攏了攏。
老鄭很有眼力見,從車裏拿了瓶熱豆漿遞過去。
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接過豆漿時,手還在微微發抖。
“等……等銀行的人。”他把布包往懷裏緊了緊,“我這包裏有張幾十年前的存款本票,想兌點錢養老,可銀行說隻能兌一千塊,我找了好幾個部門,都沒人管。”
“存款本票?”周誌高心裏一動,在老人旁邊的石階上坐下,“大爺,您能給我看看嗎?”
老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裏麵是張巴掌大的紙,邊緣已經磨損,上麵印著“民國三十一年”的字樣,蓋著當年銀行的紅色印章,存款金額那一欄寫著“一萬大洋”。
紙的右下角,還有個模糊的簽名‘龍奎山。’
“我叫龍奎山,這錢是我當年存的。”
老人的聲音帶著回憶,“民國三十一年,鬼子占著江鬆縣,我把家裏的糧食、布匹都捐給了打鬼子的隊伍,後來又把祖上傳下來的宅子賣了,換了一萬大洋存在銀行,幫著銀行撐過難關。”
“當時銀行的經理說,這錢我啥時候要,啥時候給,還說會給我算高利息。”
周誌高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張本票,紙麵粗糙的觸感裏,仿佛藏著歲月的重量。“那您後來怎麽沒取?”
“後來啊……”龍奎山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眶慢慢紅了,“我大兒子跟著隊伍去打鬼子,犧牲在戰場上,二兒子解放後去了工廠,十年前在事故裏沒了,老伴兒走得早,現在就剩我一個人。”
“以前還能靠撿破爛糊口,這兩年身子不行了,才想起這錢。”
他抹了把眼淚:“我去銀行,他們說這本票太老了,隻能按現在的匯率兌一千塊。”
“一千塊啊!夠我活幾個月?我找縣政府,他們讓我找銀行,我找銀行,他們讓我找文物局,文物局說這不是文物,又給我推了回來。我跑了一個多月,腿都快跑斷了,還是沒人管。”
周誌高的心裏像被灌了鉛,沉甸甸的。
一個為國家出過力、捐過家產的老人,晚年卻因為一張存款本票四處碰壁,這不僅是龍奎山一個人的委屈,更是對那些為國奉獻者的寒心。
他把本票輕輕放回布包,語氣堅定:“大爺,您放心,這事兒我管定了。”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江鬆縣銀行行長的電話,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李行長,龍奎山老人的一萬大洋存款本票,你們為什麽隻兌一千塊?當年銀行的承諾,現在就不算數了?”
電話那頭的李行長愣了一下,語氣帶著敷衍:“周部長?這事兒我們查過,民國時期的貨幣兌換有規定,一萬大洋按現在的匯率,確實隻能兌這麽多。而且這本票年代太久,真實性還需要核實。”
“核實?龍奎山老人當年捐糧捐物、支持抗戰的事跡,你們核實過嗎?”周誌高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把家產都捐了,就剩這張本票養老,你們卻用‘規定’兩個字把他打發了,這就是你們的‘為民服務’?”
李行長被問得啞口無言,半天才說:“周部長,我們也是按規章製度辦事,要是隨便兌,會出問題的。”
“規章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周誌高打斷他,“我給你三天時間,要麽拿出合理的兌換方案,要麽我親自去省裏找銀監局,讓他們來評評理。另外,立刻派人去核實龍奎山老人的本票真實性,要是敢敷衍,你這個行長就別當了。”
掛了電話,周誌高又撥通了縣檔案館的電話:“張館長,立刻派人查民國三十一年江鬆縣的曆史資料,重點查龍奎山這個人,還有當年銀行接收捐款、存款的記錄,半小時後我要結果。”
龍奎山坐在旁邊,看著周誌高打電話,渾濁的眼睛裏慢慢有了光。“同誌,您……您真是個好官。”他想站起來,卻因為激動差點摔倒,周誌高趕緊扶住他。
“大爺,這是我應該做的。”周誌高幫他坐穩,“您為國家出過力,國家不能讓您寒心。”
半小時後,縣檔案館的電話打了回來。
張館長的聲音帶著激動:“周部長,查到了!民國三十一年的《江鬆縣誌》裏有記載,龍奎山先生當年捐出糧食五百石、布匹兩百匹,支援抗日隊伍,還有銀行的老賬本,上麵明確記錄了他存款一萬大洋的信息,當時的經理還在賬本上寫了‘龍公義舉,當銘記’。”
周誌高鬆了口氣,把這個消息告訴龍奎山時,老人激動得老淚縱橫,握著周誌高的手半天說不出話。“謝謝……謝謝您,同誌,我就知道,國家不會忘了我。”
可事情並沒有這麽順利。
當天下午,李行長就帶著人找到周誌高,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周部長,我們查了相關政策,民國時期的大洋兌換確實有嚴格規定,最多隻能按文物價值補償,一千塊已經是上限了。”
“而且當年的銀行早就改製了,我們現在的銀行,跟當年的不是一回事,沒有義務承擔這筆存款。”
“不是一回事?”周誌高拿起那份文件,翻了兩頁就扔在桌上,“當年的銀行改製時,資產和債務都是你們繼承的,現在說不是一回事?還有,龍奎山老人當年存款是為了支持銀行,你們現在用‘文物價值’來打發他,良心過得去嗎?”
李行長的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嘴硬:“周部長,這是政策規定,我也沒辦法。要是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我們銀行就沒法運作了。”
周誌高看著他,突然笑了笑:“政策規定?那我問你,你們銀行去年給企業的違規貸款,是不是政策規定?你們行長辦公室裏的豪華裝修,是不是政策規定?”
他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疊照片,扔在李行長麵前,照片裏銀行的工作人員正在給企業違規放貸,李行長的辦公室裏擺著價值不菲的字畫和茶具。
這些照片是市紀委暗訪時順便拍的,原本是為了查銀行的腐敗問題,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李行長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拿起照片的手都在發抖:“周部長,這……這是誤會,我……”
“誤會?”周誌高的語氣冷了下來,“要麽妥善解決龍奎山老人的存款問題,要麽我就把這些照片交給紀委,讓他們好好查查你們銀行的問題。你選一個。”
李行長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知道,周誌高說得出做得到。
要是真被紀委調查,自己這個行長不僅保不住,還可能坐牢。
他猶豫了半天,終於點頭:“我……我現在就回去開會,製定兌換方案,一定給龍奎山老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不是滿意的答複,是合理的答複。”
周誌高糾正他,“按當年的承諾,加上這麽多年的利息,該給多少給多少。
另外,明天之前,把錢送到龍奎山老人手裏,再派專人去照顧他的生活。要是讓我發現你們敢耍花樣,後果你知道。”
李行長連連點頭,趕緊帶著人走了。
老鄭在旁邊忍不住說:“周部長,您這招真是絕了,不然這李行長還得跟咱們耗下去。”
周誌高卻沒笑,他走到窗邊,看著龍奎山老人慢慢走遠的背影,心裏默默想著:龍奎山的事,隻是個開始。
還有多少像他一樣的老人,為國家奉獻過,卻在晚年遭遇不公?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劉曉雅的電話:“曉雅,你那邊能不能牽頭,聯合民政、銀行、文物局,製定一個針對曆史遺留存款、債券的解決方案?不能讓那些為國奉獻的人,老了還得受委屈。”
電話那頭的劉曉雅沉默了一下,語氣變得嚴肅:“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不僅是錢的問題,更是人心的問題。我明天就跟相關部門對接,盡快拿出方案。”
“另外,你之前說的銀行腐敗問題,紀委也會同步調查,絕不讓他們逍遙法外。”
掛了電話,周誌高又想起自己重生後的事,這些年,他在西方市場賺了不少錢,每年都會拿千億美金做慈善,建學校、修醫院、資助貧困學生。
可他知道,真正的慈善,不是給錢那麽簡單,而是讓每個為國家、為社會出過力的人,都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保障。
第二天一早,李行長就帶著人來到龍奎山家裏,不僅送來了按當年承諾計算的存款和利息,整整五十萬,還帶來了米、麵、油和一台新的取暖器。
龍奎山握著李行長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眼眶裏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流。
周誌高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裏終於鬆了口氣。
可他也清楚,龍奎山的問題解決了,還有更多的“龍奎山”在等著。
他掏出手機,給市紀委的陳鋒發了條信息:“江鬆縣銀行的違規問題,盡快深入調查,另外,排查全市範圍內的曆史遺留問題,不能再讓老人寒心。”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龍奎山家裏,溫暖而明亮。
周誌高知道,他做的這些事,不僅是為了龍奎山一個人,更是為了守護龍國的官方形象,為了讓那些為國奉獻的人知道,國家永遠不會忘記他們。
這時,老鄭走了過來:“周部長,縣紀委那邊傳來消息,趙東來和那個通風報信的副書記,已經被立案調查,還查出他們跟銀行有利益勾結,當年不少曆史存款的問題,都是他們壓下來的。”
周誌高臉色難看,看來之前的手段還不夠嚴格,有些人依舊有僥幸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