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市的晨光剛漫過清溪河的水麵，周誌高就已經坐在了前往楓林市的車上。
    老鄭握著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看著後座閉目養神的周誌高，輕聲問道“周部長，不再跟李市長他們打個招呼嗎？他們還說要給您送行呢。”
    周誌高緩緩睜開眼，望向窗外漸漸遠去的臨河市區，語氣平淡卻帶著堅定“不用了。臨河市的班子已經能獨當一麵，後續的整改有紀委和各部門盯著，我在不在都一樣。”
    “龍國還有那麽多城市等著去看看，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摩挲著車窗邊緣“我走之前已經把審核好的作風整改、汙染治理方案交給李建明了，隻要他們能按方案執行，臨河市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改變。”
    “我們要做的，是給地方留下能長久運轉的機製，而不是一直靠外人盯著。”
    老鄭點點頭，不再多言。車子駛離臨河市地界時，周誌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李建明發來的信息“周部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守住臨河的成果，不辜負您和老百姓的期待。”
    周誌高看著信息，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沒有回複，隻是將手機調至靜音，重新閉上眼，他知道，接下來的行程，還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
    車子在高速上行駛了五個小時，終於抵達楓林市。
    剛駛進市區，就能看到道路兩側的楓樹林，雖不是深秋，葉片卻已泛出淡淡的橙紅，風一吹，細碎的葉子落在車窗上，透著幾分詩意。
    “這楓林市，倒真是名不虛傳。”老鄭忍不住讚歎，“聽說這裏的楓樹是幾百年前一位文人種下的，後來慢慢成了規模，連城市名字都改了。”
    周誌高打開車窗，清新的空氣夾雜著草木的清香撲麵而來。
    路邊的攤販熱情地招呼著顧客，路過的市民笑著點頭問好，連公交車司機都會主動停車，等行動不便的老人上車。
    “這裏的民風倒是淳樸。”周誌高心裏暗忖，對這座城市多了幾分好感。
    他沒有聯係楓林市的官方部門，而是讓老鄭把車停在市中心的廣場，打算像普通遊客一樣，走走看看。
    廣場上，幾個孩子圍著賣糖畫的攤位，笑得格外開心。
    不遠處的涼亭裏，幾位老人正下棋，時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
    周誌高走到一位賣水果的大媽身邊，拿起一串葡萄“大媽，這葡萄怎麽賣？”
    “五塊錢一斤，剛從園子裏摘的，甜得很！”大媽笑著稱重，“小夥子是外地來的吧？我們楓林市可是好地方，秋天的時候滿街都是紅楓樹，好看得很！”
    “是啊，特意來看看。”周誌高付了錢，隨口問道，“大媽，要是老百姓有事兒要找居委會，一般什麽時候去合適？”
    大媽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找居委會啊？那可得看運氣。”
    “有時候去了沒人，有時候裏麵吵吵嚷嚷的，不像辦事的地方。”
    “不過我們這兒人都好說話，一般小事兒鄰裏之間就幫著解決了，也不常去麻煩他們。”
    周誌高心裏咯噔一下，從臨河市的經驗來看，基層服務機構的狀態，往往能反映出一個地方的治理水平。
    他謝過大媽，轉身對老鄭說“走，去附近的居委會看看。”
    兩人根據導航，找到了距離廣場最近的“楓香園小區居委會”。
    居委會的大門敞開著，門口的“為民服務中心”牌子擦得鋥亮，可裏麵卻空無一人。
    辦公桌上散落著幾張文件，飲水機的電源還插著，卻沒有熱水。
    “奇怪，上班時間怎麽沒人？”老鄭疑惑地說。
    周誌高沒有說話，目光掃過牆上的值班表，今天值班的是居委會主任張慧蘭，還有三名工作人員。他剛要拿出手機聯係楓林市的相關部門，就聽到二樓傳來“劈裏啪啦”的麻將聲，夾雜著男女的說笑聲。
    “這聲音……”老鄭皺起眉頭，“上班時間打麻將？也太不像話了。”
    周誌高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上樓，而是撥通了楓林市某區區委書記趙凱的電話，語氣裏帶著壓抑的怒火“趙書記，我是周誌高，現在在你們區的楓香園小區居委會。”
    “你們這裏的居委會，上班時間沒人值班，二樓還在打麻將，你現在立刻過來一趟，帶上區紀委的同誌。”
    電話那頭的趙凱瞬間慌了，他早就聽說過周誌高的威名，知道這位組織部部長最容不得基層幹部懈怠。
    “周部長，您……您怎麽突然來了？我馬上就到，十分鍾！不，五分鍾！”
    掛了電話，周誌高示意老鄭跟上，徑直朝著二樓走去。
    樓梯間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麻將聲和說笑聲越來越清晰。
    走到二樓門口，就能看到敞開的辦公室門裏，四個人圍在麻將桌前，打得正酣。
    坐在東邊的女人穿著低胸睡衣，領口開得極大，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脖頸。
    她一邊摸牌，一邊笑著用胳膊肘碰了碰對麵的男人“王哥，你這牌打得也太臭了，再輸可得請客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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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手指還故意在男人的手背上蹭了蹭。
    對麵的男人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腰“張慧蘭主任，你這手氣也太好了，說不定是摸到好牌了？”
    旁邊的另一個男人則趁洗牌的間隙，用腳悄悄勾了勾張慧蘭的腿，兩人相視一笑，眼神裏滿是曖昧。
    周誌高站在門口，臉色黑得像鍋底。
    他的目光落在牆上的工作人員公示欄上，麻將桌前的四個人，正是公示欄上的居委會主任張慧蘭、副主任王浩，還有工作人員李軍、趙莉。
    公示欄上的照片裏，他們穿著整齊的製服，笑容嚴肅，與眼前的場景形成刺眼的對比。
    “上班時間，你們就是這麽為老百姓服務的？”周誌高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的喧鬧，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麻將桌前的四人瞬間僵住，張慧蘭手裏的牌“啪嗒”掉在桌上。
    她抬起頭，看到門口的周誌高和老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趕緊拉了拉睡衣的領口，慌亂地站起來“你……你們是誰？怎麽隨便闖進來？這是居委會辦公區，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王浩也跟著站起來，強裝鎮定“就是！我們在處理工作上的事，你們趕緊出去，不然我們報警了！”
    “處理工作？”周誌高冷笑一聲，一步步走進辦公室，目光掃過桌上散落的麻將和煙灰缸裏的煙蒂，“穿著睡衣打麻將，動手動腳，這就是你們的工作？”
    “老百姓來辦事找不到人，你們倒在這裏逍遙快活，拿著納稅人的錢，就是這麽當‘公仆’的？”
    張慧蘭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她認出了周誌高，前段時間省裏的幹部會議上，她見過這位京城來的組織部部長，隻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出現在楓林市，還直接找到了居委會。
    就在這時，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凱帶著區紀委書記陳明和幾名工作人員匆匆趕來。
    看到辦公室裏的場景，趙凱的臉瞬間漲成紫紅色，上前一步，對著張慧蘭四人厲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上班時間打麻將，還穿成這樣，簡直丟盡了楓林市幹部的臉！”
    張慧蘭四人看到趙凱，徹底慌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趙書記，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我們這一次！”
    “饒了你們？”周誌高走到趙凱身邊，語氣冰冷，“趙書記，你來得正好。”
    “你看看你們區的基層居委會，上班時間無人值班，工作人員在辦公室打麻將、搞曖昧，這要是傳出去，老百姓會怎麽看我們的幹部？會怎麽看楓林市的治理水平？”
    趙凱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他趕緊對陳明說“陳書記，立刻對這四人展開調查，核實他們是否還有其他失職瀆職行為。”
    “另外，通知全區所有居委會，立刻開展作風自查，要是再發現類似情況，不僅要處理當事人，還要追究分管領導的責任！”
    陳明點點頭，立刻安排工作人員將張慧蘭四人帶下去。
    臨走前，張慧蘭還想辯解“周部長，趙書記，我們隻是偶爾放鬆一下，平時還是很認真辦事的……”
    “偶爾放鬆？”周誌高打斷她，“老百姓有事找不到人，就是你們的‘偶爾放鬆’？基層居委會是離老百姓最近的服務窗口，你們這樣做，寒的是老百姓的心！”
    “今天這事，必須嚴肅處理，沒有任何情麵可講。”
    張慧蘭四人被帶走後，辦公室裏隻剩下周誌高、趙凱和陳明。
    趙凱低著頭，語氣裏滿是愧疚“周部長，是我們工作不到位，沒有管好基層幹部，讓您失望了。”
    “我們一定深刻反思，盡快整改，絕不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周誌高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散落的文件，都是居民的低保申請和矛盾調解記錄，有些文件上還沾著麻將牌的印子。
    “趙書記，基層工作無小事，老百姓的低保、鄰裏的矛盾，看起來是小事，可對他們來說，都是關乎生活的大事。”
    “居委會工作人員的作風，直接影響著老百姓對政府的信任。”
    他頓了頓，將文件整理好，遞給陳明“這些申請和調解記錄，要重新審核，看看有沒有因為工作人員懈怠而被耽誤的。”
    “另外，要建立居委會值班巡查製度，區裏每周派人抽查，發現脫崗、失職的，立刻通報處理。”
    陳明趕緊接過文件“周部長，您放心，我們一定按您的要求做，三天內給出整改方案和調查結果。”
    周誌高點點頭，轉身看向窗外，樓下的楓樹林裏，幾個孩子正在追逐打鬧，笑聲清脆。
    “楓林市的民風很好，城市底子也不錯，不能因為少數幹部的懈怠，毀了這座城市的口碑。”他的語氣緩和了些，“我這次來，本是想看看楓林市的風采，沒想到先發現了這樣的問題。”
    “不過也好，早發現早整改，才能避免更大的隱患。”
    趙凱鬆了口氣，連忙說“周部長，您能及時指出問題，是幫了我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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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我們一定全力以赴整改，絕不讓您和老百姓失望。”
    “您要是不嫌棄，我安排人陪您逛逛楓林市，看看我們這裏的楓樹林和曆史遺跡。”
    周誌高擺擺手“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走走看看。”
    “你們先去處理居委會的事，把整改方案落實好，比什麽都強。”
    他頓了頓，補充道，“三天後，我會再來看看整改情況。”
    “要是還是老樣子，那可就不是處理幾個居委會工作人員這麽簡單了。”
    趙凱趕緊點頭“一定！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離開居委會時，老鄭忍不住說“周部長，您這剛到楓林市，就查出這麽個問題，看來這基層工作，還真是不能掉以輕心。”
    周誌高歎了口氣“是啊，越是看起來民風淳樸的地方，越容易忽視基層作風問題。”
    “老百姓包容，不代表幹部可以懈怠。”
    “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隱藏的問題找出來，一個個解決掉，才能讓每個城市都真正成為老百姓的安心之地。”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楓樹林，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來，在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走，去下一個社區看看。既然來了楓林市，就得多走走，說不定還能發現些其他問題。”周誌高的語氣裏帶著堅定，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對他來說，每發現一個問題，就意味著能讓一座城市多一分改變，讓老百姓多一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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