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狐疑的盯著他打量好一會兒，心裏已經信了大半。
    他下意識的瞥了眼不遠處，那裏一群人正簇擁著王允往章德殿而去。
    這夥人估計是去找天子表達不滿的。
    那麽，韓暨所謂的新官服，又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莫非那什麽九品製，除了對應官秩的變動，還需要改服裝？
    這可就非同一般了，說不定連官職等級也會更改，不單單是涉及領錢那麽簡單。
    荀攸暗搓搓的拽著韓暨來到一邊，表情極其和藹可親。
    “不就是錢嗎？司金都尉放心，國府如今富的流油，兩三百萬算什麽事。”
    “我就說大司農比司徒好說話的多。”韓暨非常高興，哪像是那個老頭，他去要五十萬錢造東西，還得給他摳四十萬錢。
    荀攸麵色如常的問道“就做一套？花這麽多錢？”
    “第一次所花費的自然會多一些。”
    “司金都尉不要多心，在下是為了防止有人貪墨，必須將情況問清楚，兩三百萬錢一套衣服，在下實在聞所未聞，敢問將來官服推廣，韓都尉需要多少錢？在下也好早做準備。”
    “有勞大司農，將來的話，十億錢或許是要的。”
    荀攸袖中的手，快速掐著算了起來。
    不對有問題。
    如果官服是統一製式，十億錢才能做多少？
    能給全司隸的官吏換上就不錯了。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官服是有好幾種樣式的。
    價格也有高有低，可能最貴的衣服是皇甫嵩那些穿的，然後順著所謂的九品製依次往下。
    荀攸眼珠子一轉，九品製是方便分發官秩的東西？錯！
    分明是徹底的對現有的官職體係進行洗牌。
    就好比商鞅廢除世卿世祿製、建立二十等爵製之類，使朝廷的官職體係，有了明確的等級之分。
    荀攸不由自主的摸起下巴。
    旁邊韓暨見他遲遲沒反應，開始推搡他肩膀的同時喊他。
    “大司農？荀大人？”
    荀攸猛然驚醒，胡亂的把東西往他懷裏一塞，“去領你的錢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韓暨眉開眼笑，錢要到手了就好，低頭一瞧，笑容僵硬。
    這特麽是什麽？
    方方正正的，還有吊帶。
    ……
    荀攸一路來到尚書台，三公九卿退朝後，中午之前要在這裏集中辦完早朝天子與百官議完的政務，這已經成了規矩，還有一些奏疏處理。
    這其中並不包括糜竺、韓暨那夥人，雖然他們勢力龐大，但仍然不屬於九卿範疇。
    王允也沒來，今日缺席了。
    荀彧還是那副樣子，溫文爾雅的主持著大家做事，現在的他輕鬆了很多，整個人精氣神十足。
    荀攸幾次想起身拉著他去旁邊說悄悄話，最終忍住，還是等中午後再說比較好。
    隨著時間推移，少府田豐在一連看了幾份奏疏後，主動說話吸引大家注意。
    “我這有好幾封地方上的上書，都有關什麽九品製，你們呢？”
    楊彪緊隨其後，輕咳一聲，道“我這也有不少，說的煞有其事，這兩日什麽九品製的奏疏不少，弄得我不明所以，聞所未聞九品製是什麽東西。”
    盧植淡淡道“既然都不清楚，那就全駁回去。”
    “這……不妥吧？”楊彪扭捏道“如此多的奏疏，按照規矩，是不是應該稟告到天子那去？”
    “咳咳。”
    荀攸一聲輕咳，裝若無意的說道“盧公，楊公，我倒是有所耳聞。”
    眾人全看向他，荀攸非常篤定的繼續道“應當是與官秩有關，可能還涉及到新的官職等級。”
    現場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和領錢的事有關，卻沒想到居然還有等級的調整。
    他又是從哪聽說的消息。
    荀彧走出來，打斷了眾人的猜想，“諸位，尚書台不是無端猜想議論的地方，今日就先到這裏吧。”
    他開始攆人了，滿寵第一個起身，“都走吧。”
    滿寵是規矩的維係人，既然荀彧是尚書令，尚書台首輔，在這裏他會立刻維護對方的權威。
    眾人起身告辭，滿寵最後走，回頭看眼還處在那的荀攸，正在遲疑，荀彧出現相送。
    滿寵不再多說，一拱手便離開了。
    荀彧回頭，拽著荀攸就進了內室。
    ……
    另一邊，太傅王允在一大群的簇擁下，暢通無阻的進入北宮。
    身後的眾人來回張望，對於他們其中的不少人來說，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地方。
    要不是有王允領銜，南宮都靠近不了。
    王允被眾星捧月，非常自信的拍著胸口。
    “放心吧，老夫會好好的跟天子說，若是天子執意不肯，老夫也會請誅陳群。”
    “太傅大義，可若是天子還不肯怎麽辦？”
    “老夫就一頭撞死在章德殿。”
    嘶！
    周圍響起一連串倒吸涼氣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誇讚。
    吹捧王允是千古諫臣。
    來到章德殿，王允身後代表們群情激奮。
    王允則有片刻的恍惚，這些年來，自己身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唯獨三樣東西沒變。
    天子還是那個天子，章德殿還是那個章德殿。
    他王允，依舊是曾經那個王允。
    從天子逃難回來，他被封為司徒，一直到現在，始終沒變。
    通傳之後，王允被宣進殿，其他人隻能在外麵幹等著來回走動。
    他們非常緊張接下來發生的事。
    他們不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麽，但大概能猜到情形。
    王允一進門就開始勸誡，天子不耐煩嗬斥，然後王允開始請誅陳群，天子大怒。
    最後，王允為了他們的利益開始威脅，天子害怕，開始思慮得失。
    畢竟當朝太傅撞死，足以震動朝野。
    這群人最緊張的，就是天子會不會就範。
    章德殿內的情形，其實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
    劉辯賞賜了王允一大堆東西，兩人含情脈脈的互視著，劉辯淚眼朦朧。
    “老師你瘦了，看著疲憊啊，一路風塵都蓋不住，你歲月的臉頰。”
    他差點唱出來。
    可惜這個時代沒人能懂他這句話的抽象，王允反倒被那句老師，感動的稀裏嘩啦，開始抹眼淚。
    “老臣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擔任過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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