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明德義塾高校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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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邊趕到車站時,電車還沒到站。
    大雪不知不覺間已經停了,雲層漸漸消散,露出天邊的血色殘陽,紅與白的極致對比,恍如天地在給雪地蓋一枚朱砂印,未幹的印泥緩緩滲入雪花的紋理。
    渡邊盯著地上幾尺厚的積雪,雪光反射著餘暉,顏色猩紅、蜿蜒流動,仿佛滾燙的鮮血緩緩流向他。
    渡邊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好幾步,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仰去。
    他喉嚨裏的驚呼未來得及發出,便被一隻瘦削卻有力的胳膊扶住。
    “小心點。”
    宋歸程見他站穩了,緩緩收回手臂。
    渡邊迅速與他拉開距離,冷嗤一聲:“你還真愛多管閑事。”
    這句話意有所指,不知道是在說剛才扶住他,還是在說他告訴吉田女士的那些事。
    宋歸程慢條斯理地拍了拍剛才被渡邊碰到的胳膊,沒有搭理他。
    車站不大,兩人分別站在一南一北,中間的距離看起來可以放下一節車廂。
    空氣中彌漫著靜謐,微風刮過樹梢,雪花簌簌落下。
    宋歸程正暗自思考回去之後給小花做幾套什麽樣的衣服,就聽到渡邊悠悠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歸程:?
    渡邊臉上帶著鮮紅的巴掌印:“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心裏一定覺得很痛快吧。‘這個人終於也有今天’,你心裏是不是這麽想?”
    宋歸程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大概吧。”如果是過去的“宋歸程”,心裏大概會這麽想。
    不過這場無聊的遊戲,他已經不想再對自己的內心做出任何剖白,隻想早點結束。
    “你褲子髒了。”
    棕褐色的咖啡漬殘留在渡邊灰色的褲子上,好像馬路上斑駁的凹痕。
    “別多管閑事了,過多插手別人的事,下場可不會太好。”渡邊手伸進褲兜裏,不知摸到什麽,拿在手裏看了兩眼,就走到垃圾桶旁丟了進去。
    他在說宋歸程幾次三番幫助鈴木雪奈的事。
    宋歸程眼眸微微眯起,問:“你還不知道?”
    渡邊蹙眉:“知道什麽?”
    宋歸程奇怪道:“你今天有沒有聯係過中野?”
    “中野?”渡邊臉上疑慮更甚,“他出事了?”
    宋歸程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就明白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他聳聳肩:“沒事,你們大概很快就會見麵了。”
    渡邊:??
    他從這句話中察覺到不妙的意味。
    “你到底什麽意思?”他猛的轉身,朝宋歸程逼近,鞋底與雪地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宋歸程伸出一根手指,輕飄飄地攔住他,看他的眼神和看死人沒有區別,偏偏依舊是那麽和煦,令人如沐春風,他輕聲道:“就是字麵意思啊。你們不是總狼狽為奸嗎?區區暴雪就能阻擋你們嗎?”
    渡邊這才發現宋歸程力氣大得驚人,明明隻有額頭被手指抵住,但他卻感到頭痛欲裂。
    疼痛帶來的不安愈發強烈,渡邊狠狠瞪了宋歸程一眼,便悻悻地退後幾步,離他遠遠的。
    小花趁他不注意,迅速爬到宋歸程耳邊,小聲問:“媽媽,你要殺了他嗎?”
    宋歸程歎了口氣,也小聲回答:“其實我挺想的。”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是想要完成主線任務,除了找出是誰殺死了他,更重要的是讓被殺的她親手完成複仇。
    這個任務的確如他所猜測的那般,難點不在於找出殺死她的凶手,而是怎麽處置殺死她的凶手。
    宋歸程陰差陽錯促成的一切,倒是正好成為了鬼怪刺向凶手的利刃,也讓他走上完成主線任務的正確路徑。
    可……真的是陰差陽錯嗎?
    宋歸程的腦海裏浮現出裴霜盡的一舉一動,越是回想,便越是覺得有根線牽引著他,令他從一開始的悲痛迷茫,走向後來的豁達堅定。
    唉,誰知道呢,唯一能為他解答問題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宋歸程轉頭看向魂不守舍的渡邊,他一根接著一根抽煙,像是要抽盡自己的肺腑,微微顫抖的身體體現出他此刻的緊張不安。
    他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正如那棋局一樣,王車易位,鉸鏈斷裂,那些掩埋在大雪裏的委屈和痛苦,終究要隨著春天的到來,漸漸浮現出來。
    而對手指尖懸停的黑國王,終究沒能擋住這場遲到的雪崩。
    ……
    渡邊身體的顫抖,其實是因為太冷了。他裹著鵝絨的羽絨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可依舊擋不住寒風鋼刀似的切入他的身體,宛若要將他的皮挑斷撥開。
    尤其是剛才被咖啡漬沾染的那一塊,仿佛殘留著咖啡出爐時滾燙的溫度似的,火燒火燎得痛個沒完,好像有無數尖刀一齊刺向那塊皮肉。
    他咬著嘴裏的煙,似乎這是治療疼痛的良藥。
    渡邊心想,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去檢查一下身體,而且剛才他把放在口袋裏沾染了咖啡漬的禦守丟掉了。這是姨媽的一片心意,他不該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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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發強烈的疼痛反倒讓他頭腦變得清晰起來,無論是幼時和姨媽妹妹生活在一起的場景,還是他們欺辱佐藤美咲的那些畫麵,此時交織混雜,在腦海裏不停閃現。
    “哈……”
    渡邊發出痛苦難耐的呻吟,鋼刀似的寒風不僅侵襲了他的身體,還要剝開他的腦仁,從剛才宋歸程抵到的地方開始,疼痛猶如蜘蛛網一樣漸漸纏緊他的後腦。
    他是不是宋歸程搞的鬼!渡邊憤憤地想。
    他轉過頭怒目瞪去,卻發現視線碎成一片一片,連雪景都破碎模糊起來。
    視線受阻之後,聽覺反倒變得靈敏起來。
    “滴答”,他聽到有什麽東西滴落下來,起初隻是些微,片刻之後,便如一瀉千裏的瀑布,很快在地上染出大片鮮紅。
    是血?!!
    從哪兒來的?
    渡邊順著蜿蜒的紅痕一直向上,直到看見棕色的咖啡漬不知何時被染成深紅,而更可怕的是,他感到有什麽東西在和自己慢慢脫離。
    “不……”
    他雙目驚恐地睜大,冷汗不知何時浸透背脊,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找不到自己的喉嚨了。
    沒錯,他找不到自己的喉嚨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煙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在地上,被鮮血澆滅。
    他試著挪動一下,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左腿正在和自己分離,好像有把刀,像切豬肉似的,硬生生把他的腿切開了。
    先是腿,而後是兩條手臂,他像報廢的機器人,被一條一條卸下零件,到最後,連頭都無力地垂下。
    宋歸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垃圾桶裏的禦守,是日本的傳統護身符,也是一直保護渡邊的東西。
    渡邊啊,有人那麽真摯地愛著你,可是你卻感受不到,多麽悲哀的事情。
    哪怕四肢盡數掉落,可渡邊仍沒有死,寒冷的天氣讓血液流失的速度放緩,他在無力和無助中,感受著生命力一點一點流失。
    “救命!救命!!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在心中奮力呼喊,可嗓子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要死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
    可他還不想死,他想活著!
    渡邊用殘缺的兩條胳膊撐起身體,“哢噠”,發出極緩慢又極沉重的一聲,“哢噠”,他往前爬了一步。
    渡邊努力想往宋歸程那個方向爬,可垂落的頭顱早已讓他失去了方向感。他隻能憑著感覺,“哢噠”、“哢噠”,一步一步地挪動,猶如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殘缺骷髏。
    有東西在震動,還有聲音,是人嗎?是宋歸程走過來救他了嗎?
    渡邊不知道自己臉上有沒有笑容,不過他仿佛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漆皮盡掉的電車軲轆軲轆地向前行駛,壓過鐵軌、壓過積雪、壓過一切阻礙它行進的東西。
    “噗嗤”,血液飛濺,爬到鐵軌半路上的渡邊,被電車的輪子,幹脆利落地壓成兩段。
    “終點站——大井村到了,請各位乘客帶好個人物品,做好下車準備。”
    伴隨著車門的打開,宋歸程聽到了熟悉的女聲,和過往機械而刻板的聲音不同,這次的聲音沉醉而愉悅。
    他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棋局終於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而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電車。
    轟隆轟隆,電車緩緩向前行駛。把血腥和恐怖,沉重和壓抑,恐慌和怨懟,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從此冬季消融,春光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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