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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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對:
    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內也,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後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後可以淬勵百工,振刷庶務,有以臻郅隆之理。立紀綱,飭法度,懸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於岩廊朝寧,散於諸司百府,暨及於郡國海隅,經之緯之,鴻巨纖悉,莫不備具,充周嚴密,毫無滲漏者是也……”
    背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王棣很慶幸自己的記憶力超強,能記住那麽多名篇名作。讀書,果然是有用的。
    當然,也不可能照搬全抄,得刪減改換,畢竟有些文字是不合時宜的。
    抄的是那個時空狀元卷,出自明萬曆二十六年趙秉忠殿試答萬曆皇帝的策問題《問帝王之政與帝王之心》,是那個時空唯一存世的狀元卷。
    一旦動筆,便如行雲流水般,腦子裏一片清明,一字一句跳躍出來,隻需照抄便可。
    這篇標準的八股文既然會被點作狀元卷,自是有其獨到之處的,大抵是說作為一國之君,當以法治國,要做到有法可依、違法必究、執法必嚴等等。趙秉忠生活在五百年後的明代,其時的封建君權製已是發展到了鼎盛時期,國家製度、君臣共治已臻完善,將那時的論點放諸此時自然是超前的,卻也更能蠱惑人心……
    他心無旁騖的寫著,連殿中的騷動也未發覺。
    趙煦原本端坐殿上,饒有興致的觀望著殿中進士作題,最終目光落在了王棣身上。
    也算是久仰大名了,這王三郎隻比自己大了兩歲,長得豐神俊朗,且眉宇身姿頗多英氣,難怪說是文武雙全呢。那幾闋詞很見功力,據說便是蘇學士、周美成、秦少遊這等詞壇聖手也是讚不絕口。這倒罷了,大晏相公五歲便有“神童”之譽,十四歲獲得進士出身,能詩、善詞,文章典麗,書法皆工,而以詞最為突出,有“宰相詞人”之稱。他的詞,吸收了南唐“花間派”和馮延巳的典雅流麗詞風,開創大宋婉約詞風,被稱為“大宋倚聲家之初祖”。入宋以來,年少而能詩詞者並不少見,但文才如王棣者,怕是空前絕後的了。《論語集注》一出,便是成名大儒也是瞠目結舌、自歎弗如啊。還有那《菜根譚》,蘊含人生哲理,深刻的體現了傳統道德生活化的傾向,具有儒道真理的結晶,可為儒家通俗讀物之範本。這樣的人,隻能用“天縱奇才”形容,實乃國家之幸,朕之大幸。
    先前,趙煦得知省試策問題時大為惱火,以為劉安世此舉是故意針對王棣等貢生,惜才心切,暗暗盤算該如何將這等絕世英才招攬入朝。好在劉安世還算未泯良知、懸崖勒馬,最終點了王棣為省元。於少年皇帝而言,可謂是雙喜臨門,一則王棣未被罷落,二則劉安世迷途知返、或是將知貢舉一事當作了投名狀排隊站位了。後者更讓趙煦開懷……這種情緒或者說是念頭是不可表露出來的,皇祖母尚在,一切需誡急用忍,欲速則不達。
    這會兒滿殿進士作考,朝堂大佬來了好幾位,趙煦不由得躊躇滿誌,眼見王棣筆走龍蛇,一時好奇,便走下殿來,慢慢的到了王棣身邊觀看。
    作為主考官的皇帝現場觀看考生答題是不合慣例的,一幹臣工可不樂意了,趕忙出聲製止。當然,也沒例法規定皇帝不可如此。
    劉摯端坐不動,隻望了亦步亦趨跟在皇帝身邊的李憲一眼。
    李憲曉得剛正森嚴的劉相公手段,心中暗暗叫苦,權衡再三,唯有低聲提醒皇帝禮儀不可悖。
    趙煦津津有味的看王棣寫道:“後世語精明者,首推漢宣,彼其吏稱民安,可為效矣!而專意於檢察,則檢察之所不及者,必遺漏焉,故偽增受賞所從來也;語玄默者,首推漢文,彼其簡節疏目,可謂闊矣!而注精於修持,則修持之所默化者,必洋溢焉,故四海平安所由然也……”
    寫的好啊——後世人談起精明的帝王,首推漢宣帝,他治理時官員稱職,百姓安寧,可謂治理有效了!但他卻又專意於檢察,那麽檢察不到的地方,必有遺漏,靠造假得賞的人也就隨之而來了;後世人說的深沉靜默的帝王,首推漢文帝,他簡約節製,不巧立名目,可謂是政策寬緩了!而他又特別注重修養持重,這種修養持重思想潛移默化,發揚光大,所以四海平安的社會就出現了。
    甚得聯心,甚得聯心哪,這才是經國濟世之才,若依此言,何愁不能國泰民安、四海清平?
    皇帝看的意猶未盡,有些惱怒李憲再三提醒之舉,瞪了老宦一眼,悻悻地走回殿上,想了想,低聲說道:“李阿公,吾要看到這篇策問。”
    李憲愣了愣,低聲應了聲“是”。
    殿試殿試,殿中之試也,皇帝才是拍板定奪的不二之人。
    雖說殿試有初考官、覆考官、詳定官等,但隻是皇帝會臨時選定辦理殿試的具體事宜的殿試官員,隻是起到挑選推薦的作用,最後還需皇帝劃甲定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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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元豐五年壬戌科殿試閱卷畢,黃裳的卷子原本是被考官們定在最差的一等,即第五甲中的。可湊巧殿試中神宗曾到考場巡視,看過黃裳的文章,很是欣賞,並且還記下了好幾句。因此到了讀卷並最後確定頭幾名的名次時,神宗聽了好幾份卷子,覺得都不是黃裳的,很是失望,就幹脆下令暫停,說:“朕以為黃裳的策論質量最高,怎麽他倒不在前列?”說罷,又有板有眼地吟誦起他記得的那幾句來。在場的官員趕快去查找,一會兒在第五甲中翻了出來,神宗審查無誤後說:“這才是狀元啦!”然後唱名儀式開始。
    對皇帝看重王棣一事,李憲心知肚明。李宦官此生大起大落,可謂是跌宕起伏。
    仁宗皇佑年間,他補入內黃門,升供奉官。在神宗時期活躍於西北邊境,與王韶收複河州。又擊降吐蕃首領瞎木征,並攻克蘭州,主持秦鳳路及熙河路軍事。以功累官至宣慶使,一度兼管財政,節省冗費十分之六。但亦曾一再違犯軍令,貽誤戰機而不斷遭到彈劾。當今天子即位後,太皇太後高氏臨朝,他被彈劾“貪功圖名”、“罔上害民,貽患國家”,連貶為右千牛衛將軍,居住陳州,官延福宮使、宣州觀察使、提舉明道宮。
    本朝設主管專門事務的職官,即以“提舉“命名。有“提舉常平“、“提舉市舶“、“提舉學事“等官號,其官署稱“司“。另又有“提舉宮觀“之名,為安置老病無能的大臣及高級冗官閑員而設,坐食俸祿而不管事,稱為“祠祿之官“。
    嗬嗬,當年叱吒風雲、縱馬疆場的名將轉瞬間便成“老病無能”了。哀莫大於心死,李憲原以為自個也就這麽淒苦老死了,卻不曾想官家居然還惦記著這副老殘之軀又調回內宮侍奉。讀書人常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某雖身殘亦知此理,唯拚死效命爾。
    這王三郎簡在帝心,他日封侯拜相、位極人臣也未為不可,自個是年邁老朽、無欲無求了,道夫給事宮掖,卻是個心存大誌的,或可繼某衣缽,倒是可讓他與王三郎結些香火情。
    看盡紅塵的老宦官的心理活動自然沒人知曉,他卻不曉王棣是怎麽也不可能與童貫有甚瓜葛往來的。
    殿試隻四個時辰答卷,時間倒是很充裕,否則也不會有“快手”了。對王棣而言,就實在太過充裕了,一篇策文兩千多字,再怎麽慢慢拖也就一兩個時辰的事兒。
    午膳是皇帝禦賜的,並不豐盛,份量管夠,至於味道……不提也罷。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王棣雖算不上饕餮客,但著實吃不慣這宮中菜食,隻草草吃了幾口便擱箸不動。事實上,在這集英殿裏,眾目睽睽之下,再如何饑餓難當,誰又敢敞開了肚子海吃的?
    好不容易熬到未時末,離收卷還有一個時辰,王棣將文房用具收拾好,起身示意答卷完畢,自有巡鋪官過來收卷。
    見省元率先交卷,大殿內嘩啦啦站起一大片考生。想來有不少人都已完成答卷,隻是不欲成為出頭鳥,有前車之鑒擺在那呢,盡是耐下性子熬著。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出了皇城,王棣長長吐了口氣,禦街兩側商鋪林立,建築鱗次櫛比,行人往來如織,好一派繁榮昌盛的大國景象。至此,他已是踏入大宋政壇,與趙宋王朝休戚與共,致力維持目睹之盛世景象。至於潛在的內憂外患,也可插手處理應對了。
    馬涓緊隨而出,道:“王省元可是心有所感?”
    王棣回首笑笑,道:“隻是覺得終於結束了,很是輕鬆。”
    “十年寒窗無人曉,一戰成名天下知……”馬涓歎道:“是啊,結束了,且待後日張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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