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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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在殿試時,不顧字數限製的規定,洋洋灑灑寫了萬餘言,力陳時弊,還批評朝廷輕信吳處厚的誣陷而放逐蔡確,認為“朋黨之禍自此始。”
這是宗澤第一次在政治上亮相,就充分反映出他革除弊政的強烈要求以及與邪惡勢力作鬥爭的勇氣和決心。
劉摯“以其言直,恐忤旨”,將宗澤置於“末科”,給以“賜同進士出身”。宗澤雖未能名登榜首,但畢竟通過了科舉考試,也算改變了命運。
宗家雖貧苦,但有“耕讀傳家”的傳統,父親宗舜卿就是一個鄉村知識分子。宗澤自幼隨長兄宗沃參加勞動,農閑則在父、祖的教導下,讀書識字。天資聰慧的宗澤,勤奮好學,從小就打下了良好的文化基礎。
在他八歲時,宗家舉家遷居,從蘇溪遷往廿三裏,投奔宗舜卿義弟陳允昌。舜卿得陳允昌資助,在廿三裏開起一塊商鋪,經營筆墨紙硯字畫生意,又把兒子送往塾館就讀,還拜武舉先生門下學武術。一晃,宗澤在廿三裏度過了十來個春秋,習文練武。在那裏,宗澤視野擴大了,耳聞目睹宋朝吏治腐敗和外敵頻仍,萌發了救國救民的思想抱負。不到二十歲的宗澤毅然辭家外出遊學,曆時十餘年,就學之地多達數十處。
付出總有回報,在舉家支持下,他總算不負所望,魚躍龍門,從此脫離了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務農生活。
不過,因為是同進士出身,必須在京中待授官職,得等到何處有合適的空缺才能補官。
因為某方麵的原因,王棣對這個皮膚黝黑粗糙、身體強健的漢子有所圖謀。但宗澤卻似寵辱不驚,也不主動“攀附”王棣這個大紅人。是以,當宗澤首次登門,王棣反而還有些受寵若驚。
但宗澤居然不是特意拜訪王棣,而是為了宗沐而來。
宗氏二人一番相談後,木頭同學人如其名了,木木的不知所措。
雖然與宗沐可謂是發小,但王棣卻不明其身世。宗沐自己不清楚,宗禹卿也諱莫如深,王棣隻知道這對父子絕對是有故事的人。嗬嗬,誰還沒個故事呢?
次日,宗沐頂著熊貓眼,神情複雜地告訴王棣,宗澤或許是他的堂兄。此事雖未完全確定,但大概率是事實,宗澤的兄長宗沃已趕往江寧尋宗禹卿求證。
宗家乃書香門第、布衣人家,家有藏書卻衣食無靠,世代租地耕種,家中人力又少,地裏農活全靠宗舜卿與其父兩人勞作。一年到頭,勉強糊口。
宗舜卿有個弟弟叫宗禹卿,二人相差十二歲。宗禹卿自幼心靈手巧,拜了師傅學習木雕技藝,長大後憑著這門手藝圖謀生計,成了十裏八鄉的知名雕工。
因為年幼搬往廿三裏,宗澤對這位叔父印象並不深。隻記得可能是宗禹卿一直喜歡讀書,又長於雕工,身上的氣質便不像農家子弟,據說左近一些大戶也有意將女兒許給他為妻。
大概在宗澤十三歲時,宗禹卿與家裏鬧翻了。好像是宗父為二郎說了門親事,對方是一戶有百多畝良田的小地主,也算是“高攀”了,但宗禹卿執意不允。
兒女的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依著自己的性子胡來的?再三勸說無效後,宗父一怒之下聲稱要將宗禹卿驅逐出戶。在這個時代,宗族觀念甚至高於國家法製,被驅逐出家族的後果大於朝廷的流放刺配。饒是如此,宗禹卿猶是不肯鬆口。再後來,他便離家出走不知所蹤。那一年,宗禹卿剛好二十歲。
讓宗父既羞又怒的是,自己這個悖逆的幼子離家出走倒也罷了,還拐了一退休官宦家的小娘子私奔。隻因家醜不可外揚,此事在當地知者甚少,是為辛秘。
十九年過去了,宗澤終於打聽到了叔父的消息。見著五官與自己肖似的宗沐,再回信義烏詢問,宗澤幾乎可以確定宗沐便是自己的從弟。
近二十年來,宗父絕口不提當年最喜愛的幼子,仿佛隻當從未有過這麽一個兒子。宗舜卿卻是知道老父親的心意,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麽放不下的?隻是老人“自恃身份”罷了,再者宗禹卿毫無音訊,即便想去尋找也是無處著手。接到宗澤的信,宗舜卿未告訴宗父,卻當即讓大郎宗沃去江寧尋親。
宗沐聽宗澤一五一十地說起這段往事,心下已是信了九成,難怪父親從不說家族之事,大概是“無顏以對”吧。至於母親,在生下他後便染下重病撒手人寰,他是宗禹卿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委實不易。
乍聽有關身世之事,宗沐難免有些精神恍惚,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該如何麵對宗澤。
而宗澤也是百感交集,若非需留在京中待選,他也動身趕往江寧一探究竟了。不過,算算時間宗沃大概已尋到了宗禹卿,十天半個月後便能得到確切消息,隻是心下情切,這才主動告知宗沐此事。
憑心而論,相較於王桐、王楠幾個同輩,王棣反而與宗沐更為親近,潛意識裏將他視為手足兄弟。那個時空的他身為家中老大,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和一個小九歲的妹妹。妹妹打小就愛黏他,隻要有他帶著,去哪玩都成,直到她結婚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見麵的次數慢慢少了,那份兄妹情卻不會淡薄。而與弟弟則真的是從小打到大的,弟弟性子皮,總愛做一些調皮搗蛋的事,王棣每每欲以兄長的身份壓他,都遭致無情的反抗……一個想管,一個不服管,結果自然是起爭執打鬧。記憶中的童年大抵在與弟弟的爭鬥中度過,弟弟屢教不改我行我素,哥哥則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長大各自有了家庭後,母親便會在孫子麵前念叨這件事,濃濃的親情洋溢在微笑當中,怎麽也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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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時空,靈魂穿越而至,怎麽也回不去了,那裏的親人不知會怎樣痛苦哀悼?但四十多年的記憶不曾磨滅忘卻,時不時地拿出來回憶一番,嘴邊帶著笑,眼角噙著淚。
宗沐的好動機靈一如他的弟弟,這讓王棣對這個時空多了份好感,也多了份認同。至於王末和王未,則是合成那樣時空的妹妹,家人詫異於他對這二人的寵溺,自也欣慰無比。
之所以對宗澤另眼相看,是因為在那個時空的曆史上,宗澤與嶽飛一般都是民族英雄。若非有此二人及一幹誌同道合的將士浴血疆場,大宋朝又焉能偏安一隅再續國祚?
公卿有黨排宗澤,帷幄無人用嶽飛。遺老不應知此恨,亦逢漢節解沾衣。
但或許,在這個時空,嘔心瀝血、披肝瀝膽的忠貞臣子不用遺恨終死。
這,是王棣想做的事,或許這便是他要為之奮鬥的事業。
雖然尚未授官,但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慢慢來吧,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著蛋。
當然,等待是難熬的,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朝中究竟是何用意,他是相當費解的,就此事向蘇軾討教。
隔日,蘇軾告訴他,吏部原本已為他在東京附近某州選官,但似乎官家沒有同意,大致是留有它用。
雖然仍不知皇帝是何用意,但蘇軾打探到的信息一定不會有錯,因為時任吏部尚書胡宗愈乃是他的摯友。
科舉考試每隔三年一次的製度,是胡宿建議的。
胡宿有胡宗堯、胡遵路、胡宗質、胡宗炎、胡宗厚五個兒子,以胡宗炎最有出息。
除胡宿的兒子外,這個時期晉陵胡氏最為有名的是胡宿的侄子胡宗愈和胡宗回。
嘉佑四年,胡宗愈考中進士一甲第二名,出任光祿丞。神宗時,胡宗愈官至同知諫院,給神宗提出了不少建議,如加強宮內安全保衛工作,對禁軍嚴格管理等。
宰相王安石推薦自己的幕僚李定出任禦史職務,胡宗愈反對說,禦史不是誰都能當得了的,首先要有文憑、學曆要高,還要有基層工作經驗,必須要經過組織推薦,現在王安石不走程序任用自己的幕僚,這是不遵守法製。
胡宗愈與王安石為此爭論不休,王安石大怒,一腳把胡宗愈踢到真州去做通判。
元佑元年,胡宗愈出任起居郎、中書舍人、給事中、禦史中丞。
元佑年間,反對新政的舊黨當政,朋黨之爭愈演愈烈。胡宗愈洋洋灑灑寫了長篇政論文《君子無黨論》進獻給哲宗。哲宗看後,決定重用胡宗愈,任命他為尚書右丞。
胡宗愈的言論看起來很公正,其實兩邊都不討好,君子、小人都被他得罪了。不明真相的諫官王覿等開始論說胡宗愈的不對之處。
哲宗扛不住壓力,免去胡宗愈的相位,外放他為資政殿學士、陳州知州。
胡宗愈又從陳州調任成都府知府,任上,他在成都治理有力,人民安居樂業,政績卓著。由此,他又被召回朝廷出任禮部尚書,旋遷吏部尚書。
蘇軾與胡宗愈有著長達三十年的深厚友情。隻要重逢,兩人便在一起飲酒品茗吟詩,暢談理想,展望未來。兩人雖均為朝廷大臣,但他倆都厭倦官場的爭鬥,向往獲得自由身,早日享受淡泊的田園詩意生活。兩人情投意合,欲共圓一個歸居常州之夢。
蘇軾在一首和韻胡宗愈的七律詩就簡明點出:“次韻完夫再贈之什,某已卜居毗陵,與完夫有廬裏之約雲。”
二人兜兜轉轉,複又在這東京再聚首,也算是半踐前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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