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越前龍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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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診室的日光燈在星染視網膜上烙下青白的印記,消毒水氣味刺痛鼻腔。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中,她凝視著玻璃那頭渾身插滿管子的男人——三個月前還能在庭院教她打上旋球的手,此刻正泛著輸液的青紫色。
    "肌萎縮側索硬化症晚期。"主治醫師將ct片插在燈箱上,"林小姐應該清楚,令尊堅持回日本治療是為了......"
    鋼筆在同意書上洇出墨點,星染突然想起十二歲生日那天,父親握著她的手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樣子。當時母親在直升機事故中失蹤的新聞正在電視裏滾動播放,父親的掌心燙得嚇人:"小染,我們要學會和命運搶時間。"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龍馬的ine消息彈出來:【特訓時發現你的反手切削有問題,明天加練?】配圖是卡魯賓蹲在他的網球包上。星染指尖懸在鍵盤上方良久,最終隻回了個貓咪點頭的表情包。
    深夜的醫院走廊響起輪椅的吱呀聲。父親不知何時醒來了,枯瘦的手指正隔著玻璃描摹她的輪廓。星染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老頭子說住院部自動販賣機的葡萄味芬達最好喝。"越前南次郎趿拉著木屐走近,將易拉罐貼在她淚濕的臉頰上,"那小子在球場等到路燈都亮了。"
    星染蜷縮在長椅上的身影猛地一顫。窗外飄來早櫻的香氣,混合著消毒水味道竟顯出幾分溫柔。當她匆匆趕到球場時,龍馬正對著發球機練習,黃色小球在他腳邊堆成小山。
    "太慢了。"他轉身時,汗珠順著下頜線滾進衣領。星染剛要道歉,卻被塞了滿手的溫牛奶——鋁罐上凝結的水珠沾濕了繃帶。
    發球機再度啟動的嗡鳴中,龍馬突然開口:"我母親去世那年,父親抱著她的和服在球場睡了一星期。"他揮拍的動作幹淨利落,"後來他告訴我,真正重要的人會變成你揮拍時的風聲。"
    星染握緊牛奶罐,任由溫熱的液體漫過喉間。父親教她握拍的畫麵突然清晰起來,六歲的她被圈在溫暖的臂彎裏,男人的聲音震得後背發麻:"網球是會呼吸的哦,小染要仔細聽。"
    晨光初露時,龍馬把備用鑰匙放進她掌心:"我家道場早上沒人。"他壓了壓帽簷,耳尖泛著可疑的紅,"總比睡候診椅強。"
    星染在擊球瞬間聽到了肌腱斷裂的聲音。那是在關東大賽半決賽的第三局,她正要用招牌的月蝕削球回擊對方扣殺。原本應該劃出銀色弧線的球拍突然脫手飛出,在眾人驚呼中撞上防護網。
    龍馬比裁判更早衝進場內。少女跪在靛藍色硬地上,右手五指正以不自然的頻率抽搐,像被扯斷絲線的木偶。他握住她手腕時發現那些繃帶下藏著青紫的淤痕——原來她早就開始用彈性膠布固定發抖的手指。
    "進行性肌萎縮。"星染在急診室說出診斷時,窗外正飄過初夏的第一朵積雨雲。她轉動著左手腕的紫色公益腕帶,龍馬上周送的這個禮物此刻硌得生疼,"醫生說可能是遺傳性的。"
    龍馬盯著她病號服袖口露出的金屬吊墜,想起半個月前的深夜特訓。當時星染對著發球機連續打丟三個球,忽然撐著膝蓋劇烈咳嗽。他以為那是哮喘,卻在她彎腰時看見領口滑出的藥瓶——利魯唑,as治療藥物。
    護士進來換輸液瓶時,星染正用左手在速寫本上勾畫網球場的透視結構。"父親當年是建築設計師。"她筆尖在觀眾席位置暈開一團墨漬,"他總說球場是最誠實的空間,所有傷痛都會在邊線之間現形。"
    龍馬忽然奪過她手中的鉛筆,在速寫本背麵唰唰畫起來。星染湊近看時笑出了眼淚:歪歪扭扭的網球拍旁邊,戴帽子的小人正舉著寫有"大笨蛋"的旗幟。
    暴雨是淩晨三點襲來的。星染數著心跳監測儀的節奏,聽見龍馬在陪護椅上翻身的響動。他淺眠的習慣原來從國中就沒改過,就像他總記得在芬達販賣機前等她,就像他現在悄悄把止痛藥換成維生素糖。
    全國大賽抽簽儀式當天,龍崎教練在更衣室堵住星染。"你知道越前那孩子做了什麽嗎?"她遞來一遝訓練計劃表,每一頁都標滿修改痕跡——所有雙手擊球訓練都被替換成左手專項。
    星染摸著那些鋒利如刀鋒的字跡,想起昨夜龍馬演示單手反拍時繃緊的下頜線。他把自己最驕傲的招式拆解成0.25倍速,就像拆開一顆太妃糖的錫紙。
    決賽前夕的探視時間,星染父親的心電監護儀變成直線。她握著逐漸冰涼的手,聽見父親最後的話混著呼吸機的嘶鳴:"...小染的月亮削球...比爸爸的...弧度更漂亮..."
    龍馬找到她時,少女正獨自在夜間球場發球。纏滿繃帶的右手已經握不住拍柄,她就用左手將球拋向墨色天幕。那些歪斜的軌跡在路燈下宛如流星,有一顆砸中龍馬的肩膀。
    "醫生說還能打三個月。"星染背對著他,聲音浸在潮濕的夜風裏。
    龍馬將備用球拍塞進她左手,握住她顫抖的手腕引拍:"足夠打完全國大賽。"
    決賽局盤點時刻,星染的吊墜從領口飛出,在陽光下劃出金色弧線。觀眾席上的南次郎眯起眼睛,看見銀質相框背麵那句"愛與死亡皆不可避讓"正折射出虹彩。龍馬的扣殺與星染的截擊在空中相撞,奏響清越的金屬顫音。
    當獎杯落入掌心時,星染忽然讀懂父親臨終的微笑。原來網球從不曾離開,它隻是化作長風,永遠纏繞在勇者的拍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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