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砸在防空洞鏽蝕的鐵門上，岑綰數著黑瞎子睫毛振動的頻率。他昏迷時的眼瞼仍不安穩，渾濁虹膜在皮下快速轉動，像在噩夢裏解一道無解的題。她將手術刀貼在男人突跳的頸動脈上，刀麵倒映出自己胸口蔓延的咒文——距離痛覺消失還剩31小時。
    "你應該殺了我。"黑瞎子突然開口，喉結擦過刀刃滲出雪珠。岑綰注意到他說這話時，右手食指無意識敲擊著節拍，那是《二泉映月》的旋律。
    她將染血的繃帶纏成莫比烏斯環，突然俯身咬住他顫抖的眼瞼。鐵腥味在口腔爆開的瞬間，黑瞎子視網膜上殘留的詛咒畫麵湧入她腦海：二十三個亡魂正重複著死亡瞬間的慢動作，而每個畫麵的背景裏都晃動著她的側影。
    "你在我每個殺人場景裏。"岑綰用染血的唇蹭他耳後的舊疤，"像道改錯題。"
    爆炸聲從三號甬道傳來時，黑瞎子正把岑綰的左手銬在暖氣管上。"待在這兒。"他將92式手槍塞進她未被束縛的右手，"等我回來教你絕望的寫法。"
    岑綰凝視著槍柄上新刻的“x”，突然想起博物館那夜黑瞎子教她拆卸這把槍的情景。當時他的指尖掠過她虎口，說保險栓的阻力係數像瀕死者的瞳孔收縮。現在她終於理解那是個拙劣的謊言——真正瀕死的人，心跳會與愛人同步。
    焚化爐的藍火映亮甲骨殘片，九爺的青銅麵具正在熔毀。黑瞎子踩著滿地滾動的銀珠前進，那些刻著亡魂名字的珠子正發出瀕死蜂群般的嗡鳴。他破碎的墨鏡裏，岑綰的腕表定位信號在東南角忽明忽滅。
    "你居然相信西陵族的愛情傳說？"九爺胸腔裏移植的心髒爆出血管，像株瘋狂生長的紅珊瑚，"她靠近你不過是為了..."
    槍聲淹沒在金屬悲鳴中。黑瞎子打空彈夾才意識到，自己瞄準的始終是九爺身後那麵銅鏡——鏡中二十三個自己正在流淚，而真正的岑綰站在燃燒的神樹殘骸上，用口型比著"笨蛋"。
    當青銅麵具徹底融化時，岑綰腕表的醫療警報響了。48小時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她握著黑瞎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到了嗎？這是西陵巫女最後的詛咒。"
    沒有心跳。沒有溫度。但黑瞎子逐漸失明的眼睛卻看見她靈魂的裂痕裏，有極光般的色彩在翻湧。那些被岑綰製作成標本的戰栗感、那些刻意收集的心跳數據、那些偷藏的煙蒂，此刻都化作星塵填補著她情感光譜的缺口。
    "你教會我疼痛的公式。"岑綰將血沁玉蟬按進他掌心，周穆王長眠處的坐標正在玉中遊動，"現在該我解你的詛咒了。"
    他們在防空洞塌陷前接吻，岑綰的牙齒磕破黑瞎子的舌尖。血腥味彌漫的刹那，三千盞人魚膏燈同時熄滅，那些困在銀珠裏的亡魂順著咒文裂縫升騰，在重慶的夜空炸成綠色極光。
    慕尼黑實驗室的量子計算機嗡嗡作響，岑綰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植入頸後的生物芯片在發熱，那是黑瞎子用最後一塊玉蟬殘片改裝的。她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青銅戒圈——用九爺麵具熔鑄的，內側刻著經緯度坐標。
    "岑博士，患者腦電波出現異常波動！"助手的驚呼中，冷凍艙緩緩升起。黑瞎子躺在零下196度的液氮白霧裏，渾身纏滿連接神經元的金絲，像被困在蛛網裏的太陽。
    岑綰將額頭貼上觀察窗，38.2c的體溫在玻璃上蒸出白圈。這是他們找到的新遊戲：黑瞎子自願成為冷凍實驗體，在絕對寂靜中破解長生詛咒；而她學習情感編程，試圖在量子計算機裏重建靈魂。
    "第1024次模擬開始。"她按下啟動鍵，全息投影在黑瞎子眉心綻放。這次構建的虛擬世界裏，重慶防空洞永不塌陷，九爺的拍賣會循環往複，而她在每個輪回用不同方式殺死黑瞎子。
    監控屏幕突然閃爍紅光，本該絕對理性的代碼流中，出現了異常的情感變量。岑綰放大數據流的瞬間，看見自己留在虛擬世界的吻痕正轉化為二進製情詩。冷凍艙裏的黑瞎子睫毛結滿冰霜，嘴角卻彎起新月般的弧度。
    窗外飄起初雪，岑綰打開珍藏的鐵盒。99枚煙蒂排列成dna螺旋結構，最下方壓著張字跡潦草的紙條：「下次教我愛的算法」
    她將新抽完的煙蒂按在唇印位置，忽然對著虛空笑了。這個笑容終於有了溫度，像黑瞎子描述過的，解凍期的密西西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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