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谘詢室的沙漏倒轉第三次時，沈知夏腕間的翡翠鐲子磕在金屬桌沿。秦明看著沙盤裏新添的醫院模型，突然伸手按住她正在移動玩具手術刀的手："這道傷痕的溫度，比其它沙具高0.3度。"
    沈知夏的睫毛劇烈顫動。她腕間淡粉色的舊傷被鐲子遮去大半，此刻在陽光折射下卻顯出十字形輪廓。沙盤裏的手術刀突然劃破醫院屋頂，細沙從裂縫裏簌簌漏下。
    "秦科長。"她抽回手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慌亂，"過度移情會幹擾..."
    河岸現場的警戒線突然在雨中繃斷。沈知夏彎腰查看死者耳後淤青時，墨綠色旗袍被風掀起一角。秦明伸手去扶的刹那，她突然像被抽去骨血般軟倒。袖口滑落露出的傷疤新鮮可怖——十字中心嵌著微型電子芯片，邊緣縫合線是特殊的雙股魚骨紋。
    "37小時。"秦明握著手術剪的手穩得可怕，消毒棉擦過她手腕時卻泄露一絲顫抖，"這是最新形成的創傷，你在自行植入追蹤器？"
    沈知夏在麻醉清醒劑的刺痛中睜眼，望見解剖室頂燈在秦明鏡片上折射出六棱霜花。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地下室，穿白大褂的男人也是這樣舉著注射器，天花板的黴斑聚成十字形狀。
    "不是追蹤器。"她摸索著拆開旗袍第三顆盤扣，露出鎖骨下方陳舊的條形碼，"是記憶載體。"皮膚被掀開的瞬間，染血的微型芯片掉進培養皿，在生理鹽水中浮出周永年製藥公司的ogo。
    檔案室的保險絲爆裂時，沈知夏正踮腳去夠頂層卷宗。秦明的手機電筒光追上來，照見她後頸密密麻麻的針孔痕跡，在冷白光線裏如同星圖。
    "2003年至2005年，慈安福利院37名兒童失蹤。"她的聲音在黑暗裏泛起金屬鏽味，"我是第38個試驗品。"
    忽然有暖意覆上顫抖的肩頭。秦明的白大褂帶著解剖室的消毒水氣息，袖口擦過她耳垂時落下句解剖學術語："菱形肌群陳舊性撕裂傷，是長期反剪雙手造成的。"
    沈知夏的冷笑聲驚飛窗外的夜鳥。她拽著秦明的手按在自己腰側，那裏有環形烙印微微凸起："當年他們用犬類體溫維持培養箱，說這樣造出的記憶最鮮活。"
    手機突然從顫抖的指間滑落。翻滾的光斑裏，秦明看清她腰間烙印竟是縮小的人體解剖圖。那些他曾爛熟於心的血管神經走向，此刻在女子溫熱的肌膚上蜿蜒成囚籠。
    "周永年給我注射的不是麻醉劑。"沈知夏的呼吸噴在秦明喉結，"是讓你父親聲名狼藉的ptsd誘發劑。"黑暗中響起布料撕裂聲，她抓著秦明的手按在心髒位置："要聽聽真正的創傷記憶嗎？它每分鍾都在這裏跳動著求救。"
    破譯加密日記那晚，銀杏葉標本在紫外線燈下顯出血漬。沈知夏用朱砂筆圈出墨跡中的摩爾斯密碼，忽然被秦明握住手腕。
    "山杏核仁苷分解後會釋放苦杏仁味。"他指著實驗記錄裏被篡改的數據，"父親書房的熏香爐，當年燃燒的就是這個。"
    沈知夏的鋼筆尖突然戳破稿紙。童年記憶裏那個總在熬煮中藥的阿姨，圍裙兜裏確實裝著苦杏仁。她顫抖著翻開日記最後一頁，夾著的合照上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福利院門前栽樹。
    秦明的指尖撫過照片右側那人肩線："我父親是左利手，但這張照片裏他在用右手扶樹。"放大鏡下的樹苗顯露出山杏特征，而周永年腕表的倒影裏，1998年的秋陽正照在某個孩子腕間的條形碼上。
    "他們用二十年培育這場複仇。"沈知夏將解藥配方推進秦明靜脈時，眼淚終於跌碎在實驗台，"從篡改銀杏基因開始，所有受害者都曾是當年的加害者。"
    特警破門的前五分鍾，沈知夏在實驗室給秦明做最後一次心理評估。晨光穿透裝滿山杏標本的玻璃罐，在她睫毛上灑落金粉。
    "情感剝離程度下降27，創傷閃回頻率..."她的評估報告突然被抽走。秦明摘眼鏡的動作慢得像解剖重要髒器，琥珀色瞳孔裏浮動著從未示人的漣漪。
    "沈教授。"他指尖觸到旗袍領口冰涼的盤扣，"需要病患反饋治療體驗嗎？"
    山杏的苦香在通風管道裏悄然變質。沈知夏看著秦明白大褂口袋裏的咖啡館會員卡，忽然想起芯片裏最後解密的視頻——二十年前的雨夜，少年秦明蜷縮在停屍櫃後，用鉛筆在屍檢報告背麵畫滿佛手柑。
    當第一個特警踹開實驗室的門時，他們正在共享一副無線耳機。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蓋過破門聲，沈知夏在秦明掌心寫下的坐標，精準對應周永年私人實驗室的通風口。
    結案三個月後的初雪清晨，城南咖啡館的自動門叮咚作響。秦明翻開新收到的《犯罪心理學》，扉頁簽名欄印著唇紋形狀的火漆印。沈知夏的短信隨著拿鐵熱氣浮現在手機屏幕："創傷記憶該更新了，今日特供山杏慕斯配佛手柑拿鐵。"
    窗外積雪突然驚起一群白鴿，某片羽毛粘在沈知夏的翡翠鐲子上。她腕間的新傷疤被咖啡館的暖燈照著，漸漸融化成玫瑰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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