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宮遠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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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遠徵握著瓷勺的手停在半空,湯藥漣漪蕩開第七圈時,他終於確認自己嚐不出苦味了。沈清梧端著藥碗倚在窗邊,腕上新換的銀鈴綴著赤色流蘇,隨她研藥的動作輕輕搖晃。
"今日的雪蓮粥..."他故意舀起勺底焦糊的藥渣,"火候倒是特別。"
沈清梧研杵突然脫手,在青磚上砸出清脆聲響。她轉身時裙擺帶翻了案頭燭台,卻在火焰舔上衣袖前被宮遠徵攬進懷裏。少年身上杜若香混著血腥氣,指尖精準拂過她燒焦的袖口:"當心。"
"徵公子這鼻子..."她笑著撫上他喉結,指腹下的脈搏快得異常,"連我藏在櫃頂的桂花糖都聞得到?"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瓷器碎裂聲。宮子羽的驚呼穿透雕花門:"遠徵弟弟當心!"
淬毒的袖箭破窗而入。宮遠徵本能側頭,箭矢卻擦著他耳際劃過——本該在十步外就察覺的破空聲,此刻竟似隔著水幕般模糊。沈清梧瞳孔驟縮,腕間銀鈴炸開漫天金粉,偷襲者瞬間化作血霧。
"你瞞了我多久?"她扣住少年手腕按上自己頸側,聲線發顫,"觸覺何時丟的?"
宮尚角踹開房門的瞬間,正見宮遠徵低頭含住沈清梧染血的指尖。少年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喉間溢出輕笑:"姐姐的脈搏,比催情蠱跳得還快呢。"
角宮地窖的酒壇碎了三成。宮尚角握著褪色的劍穗,看沈清梧將宮遠徵按在冰玉台上。少年腕間金線已蔓延至心口,在昏暗燭火下如活物般蠕動。
"鳳凰蠱不是移魂術。"她劃開掌心按在宮遠徵唇上,"我要你咽下的,是我的半條命。"
宮遠徵突然劇烈掙紮,卻被趕來的侍衛死死按住。血色順著他嘴角滑落,在地麵繪出詭異的符咒。"你瘋了..."他嘶聲喊著,嚐到滿口腥甜,"五髒衰竭的蠱反你也敢..."
沈清梧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是與他相同的金紋:"從你為我擋下透骨釘那刻,我們早該如此。"她俯身吻住少年顫抖的唇,將最後半句呢喃渡進他齒間:"生死同命,方為夫妻。"
冰玉台驟然迸發藍光,地窖牆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南疆古咒。宮尚角手中劍穗突然灼燙,褪色的金線在火光中重組,化作半塊鳳凰玉佩。
"阿蠻..."他撫過玉佩上的刻痕,忽然想起母親臨終時塞進他繈褓的血書——"待你遇見佩凰紋之人,將朱雀玉歸還巫族"。
無鋒總壇的地宮轟然塌陷時,沈清梧正踩著二長老的脊梁碾碎最後一塊陣眼石。宮遠徵的白玉發冠早已不知所蹤,墨發間纏著染血的銀鈴,所過之處蠱蟲皆化為金粉。
"小心!"宮子羽揮刀斬斷襲向沈清梧的鐵索,卻被反震得虎口崩裂。他怔怔看著平日羸弱的醫者徒手撕開玄鐵牢門,發間金簪迸射出的銀絲將十名刺客釘在岩壁上。
"子羽公子可知..."沈清梧抹去宮遠徵臉上的血汙,"為何我獨獨厭你?"她指尖輕點,少年心口金紋驟然發亮,被囚禁的聖女屍骸突然睜開雙眼。
二十年前的真相隨屍蠱湧入眾人識海——暴雨夜的山穀,宮鴻羽帶著尚是少主的宮喚羽血洗巫族,將煉製蠱王的嬰孩扔進焚屍爐。
"當年那個孩子..."宮子羽踉蹌跪地,"竟是..."
"是我胞弟。"沈清梧眼中金芒大盛,聖女屍骸發出淒厲尖嘯,"而你們宮門,連未足月的嬰兒都要挫骨揚灰!"
宮遠徵在識海沉浮時,聽見此起彼伏的鈴音。他看見沈清梧跪在焚屍爐前拾取碎骨,看見宮尚角將朱雀玉嵌入聖女額間,看見自己心口金紋化作鎖鏈纏上沈清梧脖頸。
"阿徵。"有人捧起他的臉,指尖溫暖如春陽,"我要你活著恨我。"
他掙紮著睜眼,看見沈清梧握著匕首刺向心口。金紋從她身上飛速褪去,盡數沒入自己體內。聖女屍骸在朱雀玉光芒中化作飛灰,地宮開始崩塌。
"你答應過..."他攥住她逐漸透明的手腕,"要帶我嚐遍江南新茶..."
沈清梧笑著吻他眼尾:"去三秋渡口等我。"
宮遠徵在渡口等了九十九天。第一百日清晨,撐船的老丈往他懷裏塞了包新茶:"今早有個戴冪籬的姑娘,讓我把這個給等情郎的癡心人。"
碧色茶葉間藏著枚銀鈴,鈴舌刻著歪扭的"徵"字。江風忽起,對岸傳來清越鈴音。煙雨朦朧處,緋衣女子撐著二十四骨竹傘,腕間銀鈴綴著赤色流蘇。
"徵公子這耐心..."她隔著雨幕輕笑,"倒比我們苗疆的望夫石還..."
餘音被渡船撞碎的浪花淹沒。宮遠徵將人禁錮在懷時,嗅到她發間熟悉的杜若香:"這次再敢逃..."
"不逃了。"沈清梧將朱雀玉係在他腰間,"往後年年歲歲,勞煩徵公子試我的新蠱。"
"宮遠徵!把我養的合歡蠱放下!"
"姐姐昨夜拿我試情蠱時,可不是這般小氣。"少年晃著琉璃瓶翻身躍上屋簷,瓶中粉霧氤氳成桃心狀,"不如我們去找尚角哥哥..."
話音未落,整瓶蠱蟲被宮尚角彈指凍成冰碴。角宮主人拎著兩個搗蛋鬼的後領冷笑:"今日若配不出解藥,你倆都給我睡書房。"
暮色中的江南醫館,金鈴與銀鈴的笑聲驚起滿塘白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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