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裹著櫻花掠過四天寶寺中學的走廊，淺川彌生抱著素描本小跑過中庭。
    美術部教室的玻璃映出她淺栗色長發間躍動的水藍色發帶，像一尾遊過春日池塘的鯉魚。
    "三點鍾方向，最佳取景角度。"
    她在櫻花大道第三棵染井吉野樹下停住腳步。
    這是轉學第三天發現的秘密基地，粗壯枝幹恰好擋住教學樓視線，卻能清晰看到蜿蜒小徑盡頭的網球場。
    彌生盤腿坐在樹根凹陷處，炭筆在素描本上沙沙作響。
    規律的擊球聲穿透粉色花簾傳來。
    藏青色校服的少年正在練習揮拍，灰紫色短發被汗水浸成深色。
    每一次揮臂都精準得如同機械刻度，球拍撕裂空氣的軌跡與櫻花飄落的弧線形成奇妙共振。彌生筆尖一頓，在畫紙邊緣記下"1027a 第134次揮拍"。
    "啪！"
    淡粉花瓣撞上金屬拍框，碎成細雪散落在少年肩頭。他忽然停下動作，從褲袋掏出筆記本快速記錄，腕間銀色護腕在陽光下閃過冷光。
    彌生不自覺前傾身體，鉛筆在速寫本上勾勒出他低頭時微蹙的眉峰。
    "聖經..."她想起今早聽到的傳聞，指尖撫過畫中人的護腕，"原來是真的啊。"
    風勢突然轉急，畫紙嘩啦啦翻動到三天前的記錄頁。
    4月7日那頁畫著少年將迷路小貓抱出排水溝的側影，旁邊標注著"1315 撿到第三隻"。
    彌生慌忙合上本子，卻聽到身後傳來網球彈地的聲響。
    "同學，能麻煩你讓一下嗎？"
    清冽的關西腔驚得她手腕一抖，鈷藍色顏料在畫紙上暈開深色水漬。
    抬頭瞬間，彌生看到逆光而立的少年正俯身撿滾落的網球，藏青色領帶隨著動作垂落在她膝頭的素描本上。
    白石藏之介直起身時，恰好看到畫紙上的自己。速寫捕捉到他揮拍時繃緊的腰線，連運動褲褶皺裏夾著的櫻花瓣都細致描摹。
    最令他驚訝的是拍柄處纏繞的白色吸汗帶，那是上周才更換的新款式。
    "這是...我？"
    "對不起！"彌生猛地合上素描本，顏料管從膝頭滾落。
    檸檬黃顏料濺到少年雪白的球鞋上，在鞋帶孔周圍染出向日葵般的斑點，"我、我馬上幫您擦幹淨！"
    溫熱的手掌突然托住她手肘，彌生聞到清爽的薄荷氣息。白石單膝跪地整理散落的畫筆，修剪整齊的指甲拂過素描本扉頁："該道歉的是我，嚇到你了。"
    他撿起被風吹到腳邊的畫紙，目光在某個細節處停頓，"能把我畫得比本人還帥氣，真是了不起。"
    彌生耳尖發燙地看著他挽起衣袖，露出小臂線條流暢的肌肉。
    他處理顏料管的手法像是在給網球拍穿線，每支筆都按色係排列，連筆尖方向都調整一致。
    當他的指尖擦過她手背遞回素描本時，護腕邊緣隱約露出白色繃帶。
    "淺川同學對嗎？"白石起身時突然開口，"上周轉學考數學滿分的優等生。"
    見少女瞪圓眼睛，他笑著指指她胸前的學生證，"二年c組的淺川彌生，和我的班級隔著中庭。"
    遠處傳來午休結束的鍾聲，彌生抱著畫具倉皇起身。櫻花枝椏勾住她的發帶，在腦後散開淺栗色瀑布。
    白石伸手截住飄落的發帶，金屬拍框折射的陽光在他掌心躍動："這個，不要了嗎？"
    "謝、謝謝..."彌生接過時碰到他指腹的薄繭，觸電般縮回手指。
    轉身跑出幾步又回頭，看見少年正用筆記本記錄著什麽，鉛筆在春日暖陽下劃出細碎光斑。
    暮色浸染校園時，彌生抱著重新綁好的素描本路過網球場。
    鐵絲網內傳來此起彼伏的擊球聲，她看到白石正在指導部員練習。
    金色頭發的男生像樹袋熊似的掛在高個子同伴背上，被白石用網球輕輕砸中額頭。
    "小春，偷懶的話晚飯限量哦。"他轉身接住遠山金太郎打飛的網球，手腕翻轉間黃綠色小球劃出刁鑽的弧線，"裕次，截擊時重心要像翻開聖經書頁一樣穩定。"
    彌生不自覺地摸向發帶，那裏還殘留著薄荷的清涼氣息。鐵絲網突然被敲響，她驚覺白石不知何時來到麵前。
    少年隔著網格遞來畫著笑臉的網球，夕陽在他睫毛上鍍了層金邊："淺川同學，明天要來看正式訓練嗎？"
    未等她回答，遠處傳來渡邊教練的吼聲。白石倒退著跑向球場，揚起的衣角掃過她素描本邊緣。
    彌生翻開最新一頁，發現不知何時多了行鉛筆小字：
    "今日揮拍次數：287包含擊落櫻花特別訓練）"
    晚風卷起畫紙，夾在其中的櫻花瓣飄向燈火通明的球場。
    彌生望著那個穿梭在隊員間的藏青色身影，突然覺得四月的風裏多了絲蜂蜜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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