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一場暴雨來得猝不及防。彌生抱著剛取回的應援旗麵料衝進器材室時，白石正在核對護腕庫存。
    鐵皮屋頂被雨點砸出密集鼓點，潮濕的空氣中漂浮著橡膠與防潮劑混合的澀味。
    "還剩最後一箱熒光棒..."白石的聲音戛然而止。
    彌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門閂在狂風裏發出垂死的吱呀聲，最終"哢嗒"鎖死。
    黑暗吞沒空間的瞬間，彌生感覺後背貼上冰涼的金屬置物架。
    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白石近在咫尺的臉，他灰紫色的發梢滴著水，在鎖骨窩積成小小的水窪。
    "備用鑰匙在渡邊教練的褲兜裏。"他苦笑著點亮手電筒，"而教練正在京都參加研討會。"
    彌生蜷縮在壘球防護墊上，看光束掃過成排網球拍。
    那些纏著白色吸汗帶的拍柄整齊得如同鋼琴琴鍵，她忽然想起白石曾說"器材整理是最基礎的戰術訓練"。
    "會冷嗎？"白石突然開口。他脫外套的動作牽動衣料摩擦聲，彌生聞到溫暖的鬆木香，"雖然是夏天，但淋濕了容易感冒。"
    藏青色外套披上肩頭時，彌生瞥見他後腰滲血的繃帶。三天前他缺席訓練時，財前光輕描淡寫地說"部長去換藥了"。
    此刻那道暗紅痕跡像根刺紮進眼底，她下意識抓住他翻折袖口的手腕。
    "傷口...裂開了？"
    白石的睫毛在光影中顫了顫。他沉默著解開兩粒襯衫紐扣，露出纏繞肋間的繃帶。
    醫用紗布在冷白皮膚上格外刺目，滲血處暈染成櫻花狀圖案。
    "上周末練習賽時被球拍劃傷的。"他用鑷子蘸取消毒水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驚，"別告訴小金他們。"
    彌生接過鑷子的手在發抖。棉球觸及傷口的瞬間，白石肌肉猛然繃緊，汗珠順著脊椎凹陷流進褲腰。
    她忽然發現他後頸有顆淺褐色小痣，隨著吞咽動作在光影裏忽隱忽現。
    "其實很疼吧？"她指尖虛懸在繃帶上方，"聖經先生也不是鐵打的啊。"
    悶雷碾過屋頂，器材架突然劇烈晃動。
    彌生被慣性帶倒時，白石用受傷的手臂護住她後腦。兩人跌坐在軟墊上，鼻尖相距不過寸許。
    他溫熱的呼吸纏繞著她濡濕的劉海，防護墊裏的海綿顆粒發出窸窣悲鳴。
    "淺川同學。"白石的喉結滾動出她的姓氏，"你現在心跳很快。"
    彌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掌心正貼著他胸口。隔著一層濕透的棉質襯衫，兩顆心髒在以荒謬的頻率共振。
    她想抽回手，卻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定住，鎖屏照片赫然是她落在美術室的櫻花寫生。
    "原本打算全國大賽奪冠後..."白石的拇指撫過屏幕裂紋，"但現在或許是個好時機。"
    驚雷劈開雨幕的刹那，彌生感覺唇角擦過薄荷味的吐息。
    這個未完成的吻被突然響起的拍門聲震碎，金色小春誇張的關西腔穿透鐵門："部長~和優等生小姐玩密室遊戲要適可而止哦！"
    白光湧進來的瞬間，彌生看到白石泛紅的耳尖。他係紐扣的手指罕見地打結，繃帶邊緣露出半枚唇印形狀的血漬。
    渡邊教練的怒吼與遠山金太郎的笑鬧混作一團，唯有他襯衫第二顆紐扣的銀線反光烙在視網膜上。
    暴雨初歇的黃昏，彌生在校門口被塞進帶著體溫的護腕。
    白石將吸汗帶重新纏回手腕，繃帶邊緣隱約可見她常用的櫻花印章圖案。
    "作為醫療費。"他倒退著跑向亮起路燈的街道，藏青色背影融進紫藤花影裏，"明天見，彌生。"
    電車穿過雨霧時，彌生翻開始終緊攥的右手。掌心裏躺著顆銀灰色紐扣，邊緣還沾著消毒水的氣息。
    她突然想起幫他包紮時，這顆紐扣是怎樣在自己指尖發燙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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