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和賀門主靜靜坐在桌案兩旁。
    桌上的茶壺已空，賀門主卻沒有續水的意思。
    林凡歎了口氣，已經很明顯，賀門主這是送客的意思。
    隨即起身，朝賀門主抱拳，轉身朝門口走去。
    走了兩步，又不死心的回過頭來，問道：“賀門主，王供奉當真隻讓你傳話於我？”
    如此大費周章，不惜違反知天閣原則，就為了向自己示警？
    這種行為，就像翻山越嶺，越過重重險阻，跑死駿馬無數，就為了送一筐荔枝一樣。
    付出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啊！
    林凡心中有些感激，又有些失落。
    在林凡的注視下，賀門主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吧，王供奉想和我結善緣，這份恩情我暫且記下。
    林凡不再猶豫，打開房門，一隻腳踏出門檻，忽聽身後賀門主叫住他。
    “林公子且慢！”
    林凡疑惑轉身。
    就見賀門主笑吟吟起身，走到林凡跟前，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符，交到林凡手中。
    玉符表麵光澤流轉，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是……”
    林凡皺眉疑惑道。
    “這是王供奉托我交給你的，他說如果日後你身陷絕境，隻要捏碎玉符，便可脫困。王供奉對林公子如此上心，我等羨慕。”
    賀門主背過身，負手而立，似喃喃自語道。
    ……你不是說王供奉隻讓你帶句話嗎？
    為何我都準備走了，你又掏出個玉符給我？
    林凡思慮片刻，決定還是從賀門主口中求證，“賀門主，為何不一開始就將玉符交給我？”
    難道剛才是對我的考驗？
    如果我死纏爛打，求著讓王供奉幫忙，對方便會選擇作壁上觀？
    反而我坦然離開，王供奉才覺得我有結交的價值？
    賀門主搖了搖頭，歎息道：“如果一開始就將玉符交給你，豈不是顯得賀某很隨意？”
    所以你最後才把玉符掏出來，就是為了給自己加戲？
    養氣功夫不錯的林凡，隱隱感覺胸口有些滯悶。
    這口氣憋在心裏很不舒服。
    “賀門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林凡冷冷道。
    “何時？”
    “林某的修為比賀門主高。”
    不僅高，而且高不少！
    林凡距離結丹隻差臨門一腳，賀門主隻是煉氣境後期，兩人差了一個大境界不止。
    “林公子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哎，林公子，你擼袖子作甚？”
    賀門主回過頭來，就見林凡擼起袖子，氣勢洶洶的朝他衝了過來。
    “揍你！”
    “林公子饒命！啊……”
    咣咣當當。
    揍完賀門主，林凡心頭憋著的一口氣終於舒暢。
    二人並肩向外走去。
    民宅小院中，已不見妙手門眾人的身影，都被抬下去治療了。
    隻有丁七獨坐在院中石凳上，唉聲歎氣。
    “我把強敵帶到門主麵前，不知道門主會不會記恨我？”
    丁七愁眉不展，有些擔憂自己在妙手門的發展前途。
    若是那個姓林的小子打不過賀門主，被賀門主收拾了還好，自己頂多挨頓責罵，然後賀門主會多安排些“任務”給自己以示懲戒。
    若是連賀門主都收拾不了那小子，又因為我的緣故，讓門內折損了這麽多兄弟……
    我還是早點準備跑路吧！
    心神不定的丁七起身，正準備先返回賀門主房間打探情況的時候，就見林凡和賀門主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
    丁七趕忙躲在走廊立柱後麵，小心翼翼探出頭來打量二人狀況。
    姓林的小子全須全尾，看上去沒什麽事。
    倒是賀門主……
    丁七看到他左眼眶烏青，似被人打了一拳。
    是被姓林的小子打的？
    而且發型有些奇怪，不少細短發絲高高翹起指天，隨著賀門主的腳步起伏輕輕晃動，就像春天隨風搖擺的雜草。
    但觀賀門主昂首挺胸，器宇軒昂的樣子，應該沒什麽大礙。
    “所以妙手門的人，不知道你修士的身份，更不知道你是知天閣王供奉的人？”
    林凡瞥了一眼賀門主，目光停留在他烏青的眼眶上。
    這是他的傑作。
    按理來說，他揍賀門主的時候，純粹為了出氣，下手並不重。
    以賀門主煉氣境的修為，隻需稍微運轉靈力，便可消除淤青。
    但他並沒有這麽做。
    林凡猜測他是為了隱藏身份，所以才有此一問。
    賀門主點點頭，“沒錯，我從未在他們麵前展露過修為，他們隻當我是個身手了得的武者。”
    賀門主的回答印證了林凡的猜測。
    林凡點點頭，知天閣身為情報組織，混跡世俗打探消息，首重隱藏身份。
    賀門主這麽做合情合理。
    而且手下的小偷，行蹤遍布雲集鎮大街小巷，最適合打探消息。
    如此布局，可謂精妙。
    拋開對方太喜歡裝這個缺點，林凡覺得賀門主還是有些智慧的。
    “如果這次不是我順著丁七這條線找上門，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知天閣和王供奉的事？”林凡小聲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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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在林公子初步陷入危機的時候……”賀門主麵不改色道。
    這樣才能體現出你的重要性是吧！
    林凡瞥了賀門主一眼，心中腹誹，嗬嗬冷笑兩聲。
    說話間，二人已經行至民宅門口。
    “賀門主留步，不用再送了。”林凡朝賀門主拱了拱手。
    回想起方才林凡毆打自己的時候，拳頭火花帶閃電的情形，賀門主麵帶擔憂道：“林公子方才的狀態似乎有些不正常。”
    林凡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
    剛才揍賀門主的時候，他稍微動用了些許靈力。
    本以為無傷大雅，誰知運轉靈力的時候，身體周遭立刻騰起細密雷光。
    不僅電的賀門主頭發根根豎立，自己身上也酥酥麻麻的。
    這種情形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這是他突破在即，被雷劫鎖定的表現。
    看來在找到穩妥的地方突破之前，不能輕易動用靈力了。
    不然立刻便會引來雷劫。
    林凡心中歎了口氣，表麵卻不動聲色朝賀門主擺了擺手，說道：“無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賀門主深深的看了林凡一眼，“既如此，林公子一切小心！”
    身為王供奉的心腹，賀門主知曉不少關於林凡的隱秘。
    其中一條，便是林凡有某種方法，可以引來雷劫。
    王供奉猜測，林凡是擁有某件秘寶。
    在使用這件秘寶的時候，會招來雷劫。
    賀門主也對這種推測頗為認同。
    二人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雷劫是林凡突破修為的時候招來的。
    畢竟突破個築基境就能引動雷劫的說法，太過駭人聽聞，正常修士也不會往這方麵想。
    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猜測也沒錯，林凡修為突破就渡雷劫，也是因為丹田中有神秘碎片存在的緣故。
    送走林凡後，賀門主朝著丁七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淡淡道：“出來吧。”
    丁七忐忑不安的從梁柱後麵走出來。
    方才丁七隻見林凡和門主二人交談，並未聽清二人談話的內容。
    “接下來三日，每日籌集‘善款’數額翻倍。”
    賀門主朝著內院走去，背對著丁七，聲音從他口中悠悠傳出，飄進丁七耳中。
    一個會裝的男人，首先要學會用後腦勺和別人說話。
    丁七麵露喜色，朝著賀門主背影連連作揖，“小的領命！”
    “善款”是賀門主對他們偷盜錢財的代稱。
    還說偷盜之事有違道德，折損運勢，需得將偷來的錢分出一部分做善事，抵消惡業。
    隻是多偷些錢財罷了！
    丁七歡天喜地出門去，在他看來，賀門主不計較他捅的簍子，已是寬宏大量。
    瑞豐樓，雲集鎮最大的酒樓。
    酒樓一直都是地方八卦集散地。
    林凡點了幾道菜，一壺酒，坐在瑞豐樓二樓一邊吃喝，一邊豎起耳朵偷聽周圍食客聊天。
    期待著能打探到一些關於聖巫教的信息。
    回想起剛才和賀門主的碰麵，林凡心中有些感慨。
    沒想到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進入了諸多大佬的視野。
    知天閣和王供奉的存在，讓他產生了深深的危機意識。
    本以為行事已經足夠小心，但對於大佬來說，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盡收眼底。
    林凡眉頭緊鎖。
    我身上的秘密太多，不光是有可能是仙界產物的神秘碎片，還有來頭甚大的人道之劍，以及普善方丈舍利子，哪一件拿出來都足以在中州掀起滔天風浪。
    如果被一些心懷叵測的大佬知道，恐怕頃刻間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賀門主說有人要對付我，不知道會是誰？
    林凡腦海中不自覺閃過玉清真人和太玄長老的身影。
    以及給瓊華仙門諸多弟子種下詛咒的神秘南疆妖人。
    太玄長老交代我給趙家家主傳話，會不會有什麽陷阱在等著我？
    林凡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如果我不給趙老爺子傳訊呢？
    林凡搖了搖頭。
    這次討伐南疆妖人的行動，所涉極廣。
    行動的區域，幾乎遍及整個中州北域。
    瓊華仙門派出的行動小隊，數量眾多。
    在行動範圍如此大的前提下，自己所在的小隊“剛好”被分配到趙家主所在的雲集鎮。
    自己又被“剛好”安排到趙家打探消息。
    如果說這背後沒有太玄長老暗箱操作的話，林凡是不信的。
    如果我假裝沒有發現趙家主就是太玄長老傳訊的人，回到瓊華仙門後，太玄長老一定會找我麻煩。
    甚至不用等回去之後。
    去趙家是徐峰的安排，徐峰就是太玄長老派來監視我完成任務的人。
    林凡很快想明白其中關隘。
    他苦澀的搖了搖頭，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很不好。
    但眼下的情況，自己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沒有退路。
    至於玉清真人那裏……
    王供奉能猜到雷劫中“神秘人拿走重寶”的說辭純屬無稽之談，那麽玉清真人自然也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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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林凡從玉清真人身上隱隱感受到的敵意，就是對方在圖謀自己身上這件“重寶”的緣故。
    或許是因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緣故，玉清真人還沒有對他下手。
    或者……對方已經有所行動，而自己並不知曉。
    林凡嚐試換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玉清真人的話，會怎麽對付一個身懷重寶的小修士？
    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殺人奪寶。
    之前在瓊華仙門的時候，顧及到自己宗門弟子的身份不便下手。
    那麽現在自己離開瓊華仙門，來到雲集鎮這種偏遠地區……
    這不正是最適合下手的時機？
    想通這一點的林凡，背後冒出一身冷汗。
    再次環視瑞豐樓中的食客，立刻覺得所有人似乎都麵目猙獰，頓時有一種深陷狼窩的感覺。
    周遭的空氣也似乎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林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越是危急關頭，越要沉著應對。
    除了太玄長老和玉清真人，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南疆妖人。
    在謐境雅居的時候，自己抹去了他種在諸多弟子識海中的詛咒。
    此事做的相對隱秘，又有杜師叔打掩護，對方不一定知曉是自己所為。
    但此刻身在雲集鎮，聖巫教又是南疆妖人的老巢之一，也必須有所防備。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築基境修士，何德何能，招來這麽多大佬的關注！
    林凡把手伸進懷中，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心中稍安。
    為了防止遇到危險時，來不及捏碎玉佩的情況發生，他甚至沒把玉佩收進儲物袋裏。
    有時候，因為多一步操作而耽誤的時間，就可能決定生死。
    沒成想到了最後，還是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對我的幫助最大！
    林凡搖頭歎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丟了幾塊碎銀子在桌上，起身快步走出瑞豐樓。
    街道上，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林凡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他眯起眼睛抬頭看了一眼烈陽。
    心中已有了主意。
    要想在諸多大佬環伺中自保，為今隻有驅虎吞狼之計。
    想到這，林凡不再猶豫，大步朝著趙府走去。
    既然太玄長老讓他給趙家主傳話，他便照做。
    且不說太玄長老究竟有何目的，但在目的達成之前，起碼會確保自己性命無憂。
    趙府。
    林凡輕車熟路，一路來到趙家老爺子書房，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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