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殘虐之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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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要試圖,安慰我呢?’
    木訥的,看著眼前已經快要沒了呼吸的,倒在懷裏的男人,於是遲滯的,後知後覺的,產生了想法。
    ‘說到底,如果是別人的話還好……我這樣的……我……明明是凶手吧?為什麽要……為什麽要安慰我呢?’
    溫熱的,潮濕的,黏膩的,鮮血,還有掌中跳動著的,觸感柔韌的,心髒。
    想要嘔吐,想要大喊,想要尖叫……但最後,什麽都做不到,也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呆滯的,看著懷裏的男人,逐漸的,衰弱下去。
    “……不……不應該……”
    嘶啞的,幾乎要無法辨別其含義的聲音,振動了鼓膜,將哀慟的,忿怒的,淒厲的嘶鳴,傳遞給了鐵石的心髒。
    “不會……不會有事的……是我的錯誤……要改正……”
    震顫著的眼球,緩慢的將視線鎖定,於是顏色赤黑的靈力便從垂在身側的那隻手掌的指尖開始,一寸寸的攀附上去,然後如明滅不定的火光般顫抖著,將上麵赤黑的色彩,艱難卻又堅定的抖落下來。
    仿佛在尖聲哀嚎一般的,顏色赤黑的斑紋,於是攀附在了膚色蒼白的手臂上,如墨水一般沉澱下來,作為交換,那被抖落了赤黑色彩的靈力,則成了澄澈而又清透的青藍色澤。
    那顏色像是天空,又似是湖泊,卻又具備著和雷光近似的性質,在手臂上炸響的同時,又格外抗拒且厭棄著,那明明已經被排斥成了斑紋的模樣,沉澱在了手臂之上,卻如附骨之疽一般,意圖重新侵入到那青藍色之中的赤黑。
    很奇妙的,明明大腦好像完全空白一樣,但是卻本能的,知道事到如今,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救回看上去幾近回天乏力的男人。
    於是,沒有遲疑的,伸出了纏繞著好似青藍雷光一般靈力的手掌,攥住了同樣是革包太刀拵,但外側的革卻是介於柳黃和櫻草色之間,又略微泛著些金色模樣的太刀的刀柄。
    青藍的靈力如水一般,順著刀柄流淌下去,將那柄鎬造,丸棟,刀身根部則雕有腰樋的,如今卻遍布駭人裂紋的太刀,強行黏合在了一起,好讓那攥著刀柄卻仍舊多少有些顫抖的手掌,得以將其完整的自鞘中拔出。
    “……是的……是我的……是我的錯……我會修正……我會……讓一切……”
    低語著,近乎呢喃又好似囈語,除此之外,旁的任何聲音,都置若罔聞一般,自顧自的將聲信號扭成了雜音,於是,握著太刀的手掌,便毫無遲疑的,在另一隻陷進人體內的左手鬆開,並迅速抽離,將人推開的同時,對準了那顆在自己胸腔內跳動著的鐵石。
    並不覺得痛,甚至於輕鬆,並未出現裂紋以外的損毀的太刀,迅速的破開了在刀尖觸碰到之前,就已經被靈力先一步撕裂的衣物之下的血肉,隨後避開肋骨,準確無誤的,將刀尖刺進了那顆藏在其中的髒器。
    某種,攀附在身上的,作為單方麵鏈接的東西,被觸動了,似乎是試圖,將並不致命的傷害從身體上轉移出去。
    ‘我不允許。’
    然而,一片空白的大腦,卻在此刻,強硬的,做出了否決,並強行將那鏈接阻斷,卻又同時,將另一條鏈接,並刻在其中的意誌一並,向著對方搭了上去。
    “啊……”阻力,感受到了阻力……即使已經近乎暈迷,卻也仍舊,仍舊在拒絕著,仍舊在,試圖反過來安撫凶手嗎……
    沒關係……沒關係的,隻是這種程度……根本阻止不了……我會……我會修正……修正錯誤……
    嘈雜的,混亂的,尖銳的……好吵啊,真的好吵啊,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我知道的……所以不需要,也沒有必要……試圖阻止我……
    被努力澄清的,艱難呈現出原本模樣的,青藍的靈力,纏繞在那柄切先完全沒入胸腔的,此刻正嗡鳴著被修複的太刀上。
    於是那被驟然推開的,身上染著血的身影,便也同樣被基底為青色的靈力所纏繞,在體表升騰起的,藍色與紫色混合的電光環繞之中,從那即將倒地的,近乎暈迷的瀕死狀態中,支撐了起來,又逐步修補了傷口並除去了身上的血漬,最後將其從昏沉中喚醒。
    然而幾乎是在渙散的視線得以重新聚焦的那一刹,隻記得名字大概是光世的男人,便如驚弓之鳥又好似離弦之箭一般,掙紮著,在雷光的纏繞下衝了過來。
    那隻猩紅的眼瞳近乎目眥欲裂一般的瞪大了,同時又奮力的向前伸出了手,意圖將那柄仍被青藍色纏繞的,逐漸染上了自切先所貫穿的那顆鐵石之心內泵出的鮮紅的,嗡鳴著的長刀,自那簡直像是和他之前的模樣做了交換的,如今被血色浸透的胸膛處拔走。
    “阿槐!”
    尖銳的,撕裂的,甚至於近乎絕望的,呼喊著,朝著被血色浸染的太刀伸出來的手,還有從那瞪大了的眸子眼尾處,逐漸成型並溢出的那一汪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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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在……你在哭嗎……為什麽……要為凶手慟哭呢?隻是在……隻是在修正錯誤罷了……沒有必要……沒有必要的……光世……不要……不要為了一個凶手……露出這樣悲傷的表情啊……
    緩慢的,鬆開了原本向太刀輸出青藍色靈力,但目前已經後繼無力的手掌,隨後注視著,注視著男人將顫抖著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被浸濕的胸口上。
    “阿槐……血……阿槐……為什麽……我……”語無倫次的,混亂的言語,隨後是青紫色的,如同雷光一般的靈力,順著被刀刃切開的皮肉,注入到那顆鐵石的心髒上,試圖以此來修複那受創的髒器,好將目前仍塞在傷處的長刀從中拔出。
    在試圖……救我?為什麽?不需要……還沒到需要救治的地步……代價……代價還沒有支付完畢……所以,所以……
    赤黑的靈力在身周一閃而逝,作為拒絕的意象,試圖推開仍在努力的男人,但是卻被視若無睹,但好在,好在為了修正錯誤所要支付的代價已經足夠,所以即使被拔出了太刀,也是可以接受的……嗎……
    ……
    發瘋的,失去了理智的鬼丸國綱,是完全的,徹頭徹尾的噩夢。
    幾乎是在鬼丸國綱茫然而又困惑的說出那句‘奇怪’的同時,早就已經蓄勢待發的,纏繞在鬼丸國綱體表的赤黑靈力,便驟然間爆發了出來。
    就如同宣告死亡的黑風暴一般,那赤黑色彩的靈力源源不斷的,將不吉的,汙穢的,令人窒息的惡意與好似無盡的死相,作為自己的延伸,毫無顧忌的向外潑灑著,散播著那僅是無意間被蹭過些許,就已經足以將神智逼迫到極限的噩兆。
    然而處在這一切正中的鬼丸國綱卻像是全無所覺一樣的,捏著手掌,露出了奇妙的,甚至於有些新奇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手掌一樣,反複的重複著,打量那隻看上去尋不到半點異樣,隻是膚色蒼白了些的手掌的行為。
    於是,出於規避危險的本能,除了和鬼丸國綱同樣身處在風暴正中,但根本沒有任何躲閃意識,也完全被那些赤黑靈力本能避過的大典太光世,在場的他者,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同一時間選擇了後退避讓。
    誠然,他們因此躲過了那如風暴一般失控肆虐的赤黑靈力,卻也因此,錯過了最後一個,能製止接下來一切發生的機會。
    空洞,或者用空洞來描述並不準確,但確然是可以被描述為空無一物的血色眼瞳,遲滯的,在那眼眶之中轉動著,將目光投向了赤黑靈力的籠罩範圍之外,於是更為可怖且駭人的東西,便順著那視線傳遞而來。
    被火焰燒死,被水液溺死,被斬首,被淩遲,被吊死,被毒殺,被萬箭穿心,被刀斧加身,被五馬分屍,被剝皮拆骨,被剃肉拔筋……
    無數能夠想象的,無法想象,可以理解的,不能理解的,以自己為主角的死相,便在那一刻紛遝而至,在顱腦中翻攪起波瀾的同時,又不斷的植入各種恐怖而又殘虐的意象,衝擊著原本就被那赤黑靈力中所裹挾的惡意與怨念反複摧折的理智與自我。
    於是求生的本能便瘋狂的尖叫著,要求作為生者的個體去回避那僅以視線,便能施加如此可怖影響的存在,然而腿腳卻好像在地麵生根了一般,寸步難行。
    ……話雖如此,但比起腿腳在地麵生根的描述,反倒更像是在那注視下,被因此而刺入心髒的恐懼,奪走了行動的能力,連呼吸都開始因此變得艱難而又沉重,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停止一般。
    不幸中的萬幸,並非是所有的人和刃,都受了那投來注視的鬼丸國綱的影響,從始至終都被鬼丸國綱避讓開來的大典太光世,可以說是目前唯一的一個有可能阻止鬼丸國綱的存在。
    ……雖然這份三番五次冒出來彰顯存在感的,來自鬼丸國綱的特別優待,總是讓人忍不住懷疑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國綱之間,那明明三番五次做了強調,但事到如今,看起來卻似乎完全沒起到什麽作用的,‘不是情侶’一言的可靠性就是了。
    “阿槐!能聽到我說話嗎!阿槐!”大典太光世驚怒交加的,呼喚著眼前像是完全失卻了神智一樣的鬼丸國綱,他言語中的焦躁做不得假,卻偏偏始終沒能得到一向是會第一時間回應他的鬼丸國綱的任何反應。
    甚至於,鬼丸國綱,在無有所覺的情況下,毫無遲疑的向前邁步,手掌也跟著抬了起來,用那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不久前剛當著所有人和刃的麵,表演了一下徒手破甲的蒼白指掌,伸向了距離相對而言最近的一文字則宗。
    沒有任何一個人或刃,會覺得如今狀態下的鬼丸國綱伸手出去,隻是要做些像是友好的拍拍一文字則宗的肩膀之類的舉動,畢竟,縱使無法從那維持著冷峻的神情與空無的眼神中尋到殺意,卻也能聽到求生欲在顱腦內發出的尖銳哀嚎。
    要阻止……要阻止……完全想不通為什麽……但總之是莫名其妙的,發了瘋一樣的鬼丸國綱才行……但是……但是根本……根本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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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槐……”
    大典太光世還在徒勞無功的,呼喚著隻有他和鬼丸國綱知曉含義的那個昵稱,他的手掌仍舊按在鬼丸國綱的肩上,卻不能阻止鬼丸國綱的前進,隻能被動的跟著鬼丸國綱一起,向著一文字則宗靠攏。
    “阿槐!”
    鬼丸國綱伸出來的那隻左手,仍舊在緩慢但堅定的,向著一文字則宗靠攏。
    明明二者之間相隔的還有一段距離,但作為旁觀者,卻已經能夠看到,一文字則宗在那愈演愈烈的恐懼與死亡預感的威脅下,應激一般從麵上被鋦釘固定的那些裂隙裏躥出來,卻也和軀殼一樣無力下垂,甚至於震顫著的灰質觸須。
    還有那柄在他掌中持握的,目前正作為除一文字則宗和道譽一文字以外的,其他和時之政府瀛洲分部達成了協議顯形的,一文字們的分靈如今的本體而存在的折扇上,那叢掙紮著,意圖冒出來的,混生著羽毛並柔軟貓毛的葡萄藤。
    “阿槐!停下來!阿槐!看著我!看著我阿槐!”
    仍舊做著徒勞的努力,但確實是讓鬼丸國綱的腳步頓了片刻的大典太光世,於是再也顧不得其他,趁著鬼丸國綱停滯的刹那,衝到了鬼丸國綱麵前,將仍舊目光空無的鬼丸國綱,一把攬進了懷裏。
    鬼丸國綱停下了,徹底的停下了,但作為代價,大典太光世幾乎是瞬間,便被那隻伸出去的左手,本能一樣的刺入了身體,隨後便被那無知覺一般的鬼丸國綱,如同庖丁解牛一般熟稔的,攥住了心髒。
    那隻手幾乎就要攥著大典太光世的心髒破背而出了,卻又可悲的,在即將親手造成這樣的慘劇之前,在大典太光世努力伸出去捏在鬼丸國綱後頸上的手掌安撫下,恢複了些許清明。
    於是,崩潰,這一在鬼丸國綱身上過於陌生的情緒,便從那張除了偶發譫妄時,再無失態的麵容上,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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