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峰的目光掠過眾人發間未散的幽冥霧氣，最終落在床頭櫃的電子鍾上。嵌在純白麵板裏的長方形顯示屏幽幽亮著，"0107"的數碼藍光在淩晨的晦暗中輕顫，像極了地府忘川河畔未熄滅的磷火，連那跳動的秒數都帶著陰陽兩界交錯的滯澀感……
    徐林峰眼角餘光忽然掃過床沿，平整的雪白色被套上突兀地拱起個半月形弧度，像團被揉皺的雲絮伏在床心。他踩著地毯走近時，那團隆起正隨著輕微的呼吸節律緩緩起伏，被角處還透出幾縷垂落的發絲——發尾沾著的夜露在落地窗簾縫隙漏進的晨光裏，竟凝著點類似地府幽冥花的磷光。
    指尖剛觸到被角，被褥裏忽然溢出細若遊絲的"呼哈"聲，像隻熟睡的貓崽。他輕手掀開被角的瞬間，徐欣怡蜷成蝦米的身影露了出來，鼻尖蹭著印著酒店ogo的枕套，睡夢中蹙著的眉頭還未舒展。燈光驟然亮起的刹那，她睫毛劇烈顫了顫，裹著睡意的眼皮慢悠悠掀開，瞳孔裏還浮著層水汽，看清徐林峰的臉時，沙啞的嗓音從喉嚨裏滾出來，尾音帶著剛醒的黏膩："弟弟...你可算回來了..."話音未落，她無意識抿了抿嘴，嘴角還掛著點涎水，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她撐著胳膊從床上緩緩坐起，睡亂的發絲如鴉羽垂落眼前。在頂燈的光暈裏，她朦朧的睡眼先鎖住徐林峰，隨即驚愕地睜大——謝可可五人在不遠處靜立，而地毯中央竟端坐著三隻雪白幼犬：寒酥垂著尾巴輕掃地麵，琉璃前爪交疊打盹，驚棠則歪頭盯著自己蓬鬆的尾尖，爪邊凝著的幾點微光，像極了忘川河畔未散盡的磷火……
    她指尖揉著仍沾著睡意的眼角，目光終於聚焦到地毯中央的三隻幼犬身上。當看清寒酥垂落的雪色尾尖、琉璃打盹時交疊的前爪，以及驚棠歪頭追著尾巴打轉的憨態，嘴角忽然漾開笑意，眼尾的細紋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弟弟——"她抬眸看向徐林峰，語氣裏裹著剛睡醒的軟糯，"你從哪兒拐來的這三隻雪團兒？"
    寒酥、琉璃、驚棠三隻幼犬聽見床上鄭欣怡的話音，黑曜石般的眼珠先是牢牢鎖住她，毛茸茸的腦袋還輕輕晃了晃，仿佛在確認指令。下一秒竟齊刷刷扭過臉，彼此用濕漉漉的鼻頭蹭著對方雪色絨毛，蓬鬆尾巴在地毯上掃出簌簌輕響。頂燈下，三團泛著珍珠光澤的毛球擠作一堆，活像三捧剛揉好的雲絮，把徐欣怡口中的"雪團兒"說得半點不差。
    ……
    徐欣怡指尖忽然頓在半空，像是被什麽驚醒般猛地看向徐林峰："弟弟，你帶著可可他們五個到底去哪兒了？"話音未落，她屈肘撐著床單探身，目光落向床頭櫃——嵌在奶白色麵板裏的電子鍾正幽幽亮著，"110"的數碼藍光在頂燈餘暉裏輕顫，時針剛爬過淩晨一點的刻度，"你看這鍾擺都晃到後半夜了。"
    徐林峰喉結輕輕滾動，指腹在袖口絞出褶皺——總不能告訴她，他們剛從忘川河畔送謝可可五人的家人踏上輪回道。他垂眸避開徐欣怡探究的目光，忽然低笑出聲打破凝滯："十姐姐，咱們早該獨當一麵啦！"說著往床邊挪了半寸，肩頭故意撞向她手肘，"你瞧這不是安安穩穩回來了？"話音未落又突然歪頭，黑曜石似的眼睛在燈光下狡黠地眨動，"倒是你怎麽摸準我房門的？莫不是趁我不在偷偷練了縮地成寸？″
    ……
    徐欣怡眼神驟然飄向窗沿，指尖在被角上絞出細密褶皺，剛想扯開話題就被徐林峰一聲"嗯"釘在原地。她泄了氣般合上眼，蝶翼似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輕顫的影："好啦好啦，算我認輸——"尾音裹著撒嬌的黏膩，帶著被戳穿的懊惱，"房號是我找前台磨來的，別忘了我可是你們大一社會實踐的帶隊老師之一，難不成轉頭就把我這"編外督導"的身份忘幹淨了？"
    徐林峰喉結猛地滾動，剛揚起的嘴角僵在半空。忽聽徐欣怡聲線陡然壓低："你們剛才到底去哪了？難不成真闖地府了？"這話如冰錐鑿在耳膜上，他下意識往後彈開半步，後腰撞在床頭櫃沿發出"咚"的悶響，瞳孔裏映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眼波，連聲音都顫了半分："十姐姐......怎會知道這些？"
    徐欣怡忽然彎起眉眼，梨渦在頰邊旋出甜軟的弧："猜的呀。"指尖卷著發尾輕輕晃了晃，眼波裏流轉著狡黠的光。徐林峰驚得眉峰直挑，連退兩步時腳跟不慎絆在床腿上，踉蹌間袖口掃過床頭櫃。"十姐姐這哪是猜，分明是開了天眼！"他扶著桌沿站穩，語氣裏滿是訝異。這話讓徐欣怡笑得肩頭直顫，發梢掃過床單拂起細碎褶皺，聲音甜得像浸了蜜："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姐姐是誰。″
    徐林峰仰起臉望著她，眸光亮得像落滿碎星："姐姐最厲害了。"
    徐欣怡指尖輕戳他眉心，發間銀飾隨動作晃出細碎流光："那是自然——"尾音揚得俏皮，眼波裏盛著狡黠的笑意，"你姐姐我呀，打從娘胎裏就是要做最厲害的人。″
    ……
    徐林峰忽然猛地一拍額頭，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看向姐姐："對了姐姐，你原本進我房間是要做什麽？"
    徐欣怡指尖卷著鬢邊碎發輕輕晃了晃，眸光微微放空："你月月姐在魔都的公司最近要遷回京都，薛叔叔阿姨也打算跟著搬回來——"她忽然轉回頭，眼尾的笑意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漣漪，"往後少不了要借你這"京都百事通"的光啦。″
    徐欣怡見弟弟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杵在當地，眼瞳失焦得像蒙了層霧。她屈指在他眼前連晃兩下，指腹幾乎擦過他顫動的睫毛，這人卻依舊石雕般紋絲不動。
    她哪曉得此刻徐林峰的思緒早飄成了脫韁的風箏——薛依月的身影在他腦海裏清晰得發燙：纖腰被針織衫勾勒出柔美的弧線，發尾掃過肩窩時帶著細碎的癢。
    "喂！"徐欣怡終於捺不住，啪地拍上他肩膀，"魂兒掉哪兒去了？"
    這一拍讓徐林峰驚得一哆嗦，耳尖霎時漫上薄紅，慌忙低下頭去摳袖口紐扣，喉結在衣領下滾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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