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老師見狀，連忙擺手笑道：“沒事沒事，是我們來得倉促，沒提前說清楚人數，不怪你們。”轉頭又對學生們揚聲說，“大家別拘謹，養老院的飯菜肯定是合老人們口味的家常味道，咱們跟著嚐嚐鮮就行，不夠的話讓師傅們簡單添兩個菜，別給人家添麻煩。”
    學生們紛紛點頭應和：“對，我們不挑的！”“跟爺爺奶奶們一起吃正好！”
    養老院的張奶奶這時拄著拐杖走過來，拉著帶隊工作人員的手笑：“看你這孩子急的，孩子們不嫌棄就好，廚房還有些備用的麵粉和雞蛋，讓師傅們烙幾張餅，再炒個青菜，湊湊就夠了。”說著又朝學生們招手，“快進來坐，飯都快涼啦。”
    工作人員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道謝，轉身又鑽進廚房幫忙。不一會兒，餐廳裏就飄起了蔥花餅的香氣，學生們和老人們圍著圓桌坐開，有同學給爺爺奶奶們遞碗筷，有老人給孩子們夾菜，剛才的小插曲反倒讓氣氛更熱絡了，一碗碗熱湯、一筷子家常菜，混著說說笑笑的聲音，把午飯吃得格外暖心。
    廚房的師傅們細心，怕這群年輕人吃不慣院裏清淡的飯菜，特意從儲物架上搬來幾瓶玻璃罐，裏頭是自家醃的辣椒醬——暗紅的醬汁裏浮著細碎的辣椒籽和白芝麻，開蓋就飄出股鮮辣的香氣，挨個往學生和老師桌前放：“孩子們嚐嚐這個，覺得淡了就拌點，下飯得很。”
    學生們紛紛伸手接過，有幾個擰開蓋子湊到鼻尖聞了聞，眼裏漾起新奇的光。他們多是京都大學的學子，裏頭既有家境優渥、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也有憑硬實力闖進來的特招生，平日裏山珍海味見得多，精致的營養餐也吃慣了，卻鮮少碰這樣帶著粗糲煙火氣的農家辣醬。
    可此刻，就著養老院蒸得蓬鬆的白米飯，夾一筷子少油少鹽的清炒時蔬，再挖半勺辣醬拌進去——辛辣鮮爽的滋味裹著飯菜的本香在舌尖炸開，竟覺得格外熨帖。有人邊嚼邊點頭：“這辣醬也太香了！”還有人給身邊的奶奶夾了一筷子燉得軟爛的豆腐，笑著說：“奶奶，你們這飯吃著真舒服，比家裏的大魚大肉還對胃口。”
    窗外的陽光斜斜溜進餐廳，在每個人的餐盤裏鋪成暖融融的一片，也給那幾瓶紅亮的辣椒醬鍍上了層金邊。這些平日裏或許會挑剔擺盤、講究食材的年輕人，此刻捧著溫熱的粗瓷碗，就著這瓶簡單的辣醬，竟吃出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連呼吸裏都浸著股踏實的暖意……
    那奶奶聽了學生這話，臉上的皺紋一下子舒展開，像朵被春風吹開的菊花。她抬眼望著那學生，手裏的竹筷輕輕往他碗裏又撥了些翠綠的青菜，聲音軟乎乎的，帶著點笑意：“合口味就好，多吃點，可得吃飽了，別餓著。”說著又轉向旁邊的同學，夾了塊燉得粉麵的土豆放進對方碗裏，眼裏的疼惜像化了的蜜糖，黏糊糊的暖。
    那兩名學生連忙低下頭，看著碗裏冒尖的飯菜，齊聲應道：“好的，奶奶。”聲音裏帶著點不好意思，嘴角卻都彎著淺淺的笑意。
    徐林峰正用筷子夾起塊顫巍巍的嫩豆腐，往辣椒醬裏輕輕一滾，紅亮的醬汁便順著豆腐的紋路浸進去，連帶著幾粒芝麻也黏在了上麵。他先小口咬下一半，綿軟的豆腐在舌尖化開，豆香混著鮮辣的醬味漫開來，跟著扒拉一大口蓬鬆的白米飯——米粒的清甜剛好中和了那點辣意，熨帖得人心裏暖暖的。
    他嚼得慢悠悠的，眼角眉梢都帶著鬆弛的笑意，筷子在碗裏輕輕敲了敲，又夾起剩下的半塊豆腐送進嘴裏。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搭配，卻吃得他嘴角微微上揚，連帶著周身的氣息都透著股說不出的愜意，仿佛這一碗家常菜，比任何精致宴席都合心意……
    鄭欣蕾忽然湊近徐林峰耳邊，聲音壓得像飄落的棉絮，隻往他一人耳朵裏鑽：“主人，等下吃完了，要不要我們五人給您開個小灶？”
    徐林峰正嚼著飯，聞言抬眼看向她，嘴角還沾著點醬汁，用兩人獨懂的語氣輕輕應道：“不用，這吃著剛好。”說罷夾起一筷子青菜混著米飯送進嘴裏，神情自然得像在說天氣，指尖的竹筷還輕輕敲了敲碗沿。
    鄭欣蕾眉頭微蹙，又往他耳邊湊了湊，聲音裏帶著點不解：“主人，這飯和菜味道這麽淡，您不覺得難吃嗎？”
    徐林峰抬眼看向她，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平靜：“沒有啊，挺好吃的。隻不過味道淡了點，裹著辣椒醬正好。”他說著朝斜對麵抬了抬下巴，“再說，你看看他們。”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群平日裏跟著他的小弟正埋著頭猛吃，碗裏的米飯混著青菜拌著辣椒醬，吃得鼻尖冒汗還不住嚷嚷：“我靠這也太香了！從沒嚐過這種味兒！”“快給我留點辣醬！別都搶光了！”幾個人手忙腳亂地爭那半瓶剩下的辣椒醬，筷子碰得碗沿叮叮當當響，活像在打一場熱鬧的遊擊戰。
    徐林峰看著這副模樣，嘴角抽了抽，眼神裏透著點嫌棄，卻還是壓低聲音跟鄭欣蕾嘀咕：“你看他們那德行，我都想假裝不認識。”話雖這麽說，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大概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這亂糟糟的熱鬧裏，藏著種久違的鬆弛，像曬在身上的暖陽，不灼人，卻暖得剛好。
    徐林峰隨即轉向鄭欣蕾，眉梢輕輕一挑，語氣裏帶了點淺淡的笑意：“難道你們五個人，覺得這飯菜難吃？”
    鄭欣蕾和另外幾人聽了，頭搖得像撥浪鼓。她連忙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懇切：“那倒不是，主人。隻不過……我們是擔心您吃不慣。畢竟我們沒到徐家之前，過的都是普通人的日子，這樣的飯菜反倒覺得親切，可您不一樣啊。”旁邊幾人也跟著連連點頭，眼裏的真誠摻著點小心翼翼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