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淩峰掃了眼地上隻剩半口氣的豹哥，又瞥過那群四肢脫臼、在血泊裏抽搐的小弟，最後望向抱著溫念夏屍體哭得幾乎暈厥的溫父溫母和溫念初，掏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指尖沒有絲毫猶豫。
    警笛聲刺破巷弄的寂靜，很快湧進一群穿製服的身影。治安者剛踏進屋裏，就被滿地的血腥和狼藉驚得瞳孔一縮——地上躺著奄奄一息的傷者，角落裏蜷著哭斷腸的一家人，唯有徐淩峰站在中間，身形挺拔得格外紮眼。
    “哢嗒”一聲，冰涼的手銬突然鎖住了徐淩峰的手腕。
    “你們這是……”徐淩峰愣住了，錯愕地看著腕間的金屬，眉峰瞬間蹙起。
    “治安者同誌！弄錯了！不是他！”溫父猛地撲上來，死死攥住治安者的胳膊，急得聲音發顫。溫母也顧不上擦淚，哽咽著擺手“他是好人啊！是來救我們的！”
    溫念初抹掉臉上的淚，啞著嗓子解釋“是豹哥帶人造反，持刀要殺我爸媽，我弟弟就是被他捅死的……徐先生是為了護著我們才動手的！”
    治安者眉頭緊鎖，指了指地上進氣少出氣多的豹哥，又掃過那群哀嚎不止的小弟，語氣帶著審視“你是說，這些人都是他傷的？”
    溫念初看著徐淩峰腕上的手銬，心猛地揪緊，脫口就要攬罪“不是的！是我——”
    “是我做的。”徐淩峰沉聲打斷她，目光平靜地迎向治安者，“人是我傷的，跟他們無關。”他頓了頓，聲音裏添了幾分冷硬，“但前提是，對方先持刀行凶，我隻是正當防衛。”
    ……
    治安者仔細詢問了溫念初和溫父溫母，又勘察了現場痕跡，臉色稍緩卻沒動徐淩峰腕上的手銬，沉聲道“麻煩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配合調查。”隨即轉向溫念初一家，“你們也同去，做個旁證筆錄。”
    徐淩峰點頭應下，抬了抬被銬住的手“能先解開嗎？”
    治安者搖頭，眼神裏帶著戒備“不行。你動手太狠，我們得按規矩來。”
    徐淩峰眉峰微挑，語氣裏帶了點難以置信“我危險？”
    “你自己看。”治安者指著地上進氣多出氣少的豹哥，又掃過那群在地上疼得蜷縮的小弟，“被你打成這樣——他隻剩半口氣，其他人四肢全廢了，這還不算危險？”
    “他們是咎由自取。”徐淩峰聲音冷硬，眼底翻湧著不耐。
    “是不是咎由自取，得等調查結果。”治安者語氣不容置喙，“你傷人過重是事實，必須跟我們走。”
    徐淩峰怔了怔，像是沒料到會是這個局麵，沉默片刻才開口“我能給家裏打個電話嗎？”
    治安者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報號碼。”
    徐淩峰報出一串數字，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平日裏的冷靜自持轟然崩塌，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急顫“爸！救命！我……我被治安者帶走了，正要去警局，我……”話到嘴邊又卡殼，急得喉結直滾。
    ……
    徐淩峰被押進警局，直接扔進了訊問室。那把金屬長椅泛著刺骨的涼意，他剛坐下，手腕上的手銬就“哢嗒”鎖死在椅腿鐵環上，沉甸甸的束縛感順著胳膊爬上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他垂著眼，指尖在冰涼的銬鏈上輕輕劃著，目光落在地麵斑駁的劃痕上，周身的沉默像結了層冰，連空氣都透著冷硬。
    另一邊，溫念初半扶半攙著幾乎虛脫的父母，被治安者領進了接待室。狹小的房間裏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長椅硬邦邦的硌著人。溫母一坐下就用手背捂著臉，壓抑的嗚咽從指縫裏漏出來，肩膀抖得像風中的枯葉；溫父背對著她們站在窗邊，脊梁骨繃得筆直，卻能看見他後腦勺的白發在燈光下泛著刺眼的光，指節攥得發白，死死抵著窗框。溫念初攥緊了衣角，布料被絞出深深的褶皺，她的目光黏在訊問室的方向，心裏像墜著塊燒紅的烙鐵，又燙又沉——徐淩峰會不會有事？這場禍事，到底要熬到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徐淩峰家的人浩浩蕩蕩湧到警局門口，腳步裏帶著風，臉上全是按捺不住的焦灼。
    “這孩子在電話裏急得話都說不連貫，到底出了多大事？”徐母攥著衣角往前趕，鬢角的碎發都跑亂了，身旁的徐父緊鎖著眉，步子邁得又快又沉。
    隊伍裏光是直係親屬就排了長長一串——爸媽走在最前，身後跟著九個姐姐，獨獨缺了十姐；堂哥堂姐們小心翼翼扶著顫巍巍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和伯母嬸嬸們緊隨其後，烏泱泱一群人，把警局門口的走廊堵得滿滿當當。
    “先別急著議論，進去再說，別讓淩風在裏麵等慌了。”一個嬸嬸快走兩步，壓著聲音安撫眾人，可自己的聲音也帶著顫。
    一行人剛走到玻璃門前，門就“唰”地自動滑開。前排的人抬腳往裏邁，這陣仗實在太大，腳步聲、衣角摩擦聲混在一起，在安靜的大廳裏格外顯眼。
    接待室裏的溫念初一家正陷在各自的悲戚裏，冷不丁被這動靜驚得抬頭，望向門口那黑壓壓的人群時，眼裏滿是怔忡——這得是多少人？
    周圍的治安者也被這陣仗唬了一跳，紛紛停下手裏的活看過來。一個年長些的治安者快步迎上去，臉上堆起職業性的客氣，語氣裏卻難掩好奇“請問各位，是來找人的嗎？”
    治安者的話音剛落，一行人齊刷刷轉頭望向隊伍最前的徐智淵。老爺子立在那裏，一頭烏發在燈光下泛著瑩潤光澤，臉上不見深褶，隻眼角幾道淺紋暈著溫和的弧度，偏那雙眼眸沉靜如深潭，藏著歲月釀出的威儀——駐顏丹養出的好氣色，讓他瞧著不過四十許人，身形挺拔如鬆，渾身上下透著股不疾不徐的沉穩氣場。
    他往前邁了兩步，聲音不高不低，卻像落石入潭，穩穩蕩開分量“我們是來接小孫子徐淩峰的。”目光掠過對方胸前的徽章，眉尖微蹙，“敢問他犯了什麽事，值得你們把人扣在這裏？”
    周遭的空氣仿佛被這聲問話凝住，連遠處的腳步聲都輕了幾分。徐家人的目光齊刷刷聚向那治安者，有擔憂，有審視，更有不容錯辨的護短之意，無形中竟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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