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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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新帝登基的第四年,如今年三十兒一過,正好滿打滿算是跨到了第四個年頭。今年雪後,大雪飛揚著壓彎了枝椏,雪鬆一片片,連梅花開的都少了許多,凍死了少花骨朵。
鳳儀宮裏一片冷清,熱茶擱在桌子上隻一小會就沒了白煙,冷了下去。炭盆裏就隻有四五塊碎炭,燃燒起來起著黑煙,放不在屋裏,隻能擱在窗沿地下。在屋裏感受不到一點溫度。皇後娘娘宮裏一直冷清,倒也不算讓人驚訝。
“主子,那群狗奴才看人眼低,給的炭都是黑炭,根本沒法用,等明兒霜卉出去了讓她置辦一些回來。”禾玔站在蕭皖榻邊為她解著窗幔上的勾繩,語氣平和,不顯得焦急。
“不用,湊合一下吧,反正你我炭盆用的也少,不必了。”
蕭皖靠在榻邊側倚著腦袋,手裏瞧著一本書,膚若凝脂,眉眼含情,眼尾上挑,天生的狐狸眼讓她看上去有幾分輕佻,而此刻許是乏了,微眯著眼眸,雙目含春,水波澹澹,好看的不像是大周的人兒。
“我宮裏又沒人,就你們幾個,冬日裏不用生火,嫌冷了正好好好練練身子。”
如今嚴冬,鵝毛似的大雪蓋住了滇陽城的宮牆,潑一潑水能馬上結霜的天氣,蕭皖卻仍然穿著單衣,屋裏的地龍燒的敷衍,隱約算是沒有,可她好像不知冷一樣,沒有一點不適,麵色如常,好不自然。
她如今即將就寢,穿著簡單但不失華貴,她沒著明黃寢衣,穿的很不合規矩的黑綢,內裏無袖,一根環帶繞著脖頸,外裏披著一層黑敞,身上繡著牡丹。
她看起來不像皇後。
“阿兄如何了,傷好些了麽?”
當今皇後的哥哥,鎮北王府世子蕭崚。
“霜卉回信說世子此次重傷,再加上從前舊疾積累,一下傷了根本,現在外傷雖然已無大礙,可內裏需要好好調養一番才行。”禾玔為她倒了一杯淨口的清茶,恭敬的遞給她。“主子擔心,要回家看看嗎?”
蕭皖接過了茶盞,靜默了一會,“不去了,霜卉的醫術放心的下。瞧上那一眼也沒什麽用,回去多差人送些傷藥補品。”說罷,含了一口清茶。
禾玔點點頭,從一旁拿過銀製的痰盂呈上。“世子爺身邊有世子妃盯著,出不了大錯。”
“嗯。”蕭皖含糊著應了,淨好了口,把茶盞交遞回去。“霜卉還沒回來?”
“這次事兒不好辦,方才她傳音於我說遇見了點小麻煩,示意主子不必等她。”
“叫他小心自身,實在甩不掉就回閣裏找人。”蕭皖合上了書本,吩咐著。
“是主子。”
“燈熄了吧,這幾日累著了,明日沒事不必叫我。”
層層窗幔落下,一旁的燭火也被禾玔離開時吹熄,整個宮內隻有蒙著娟紙的窗能透出一些微弱淡黃的光。蕭皖在黑夜中闔眸,身上的錦被單薄,在寒風中愈發清冷,可就這麽一件單薄的夏被她也不好好蓋著,隻虛虛搭在腰間,露著香肩在冷風裏吹著。
她是寒霜。
新帝嬴畟,封號湛,過去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原本是過去四王奪嫡中最不被看好的一個,卻出人意料的頗有才能。
眾人評價皆是武夫一個,空有將才卻無君德,沒想到會有如此治國之能。短短三年就將世家,軍權一邊倒的集權場麵遏製了八分。
世家錯綜複雜盤絲纏繞,嬴畟收的艱難,哪怕到現在仍然不能全權掌控。讓人沒想到的,是潛伏猛虎一般的軍權。
蕭家,封號鎮北,封王聳立,擁兵十萬。如此龐然大物是世家之流不能比的,哪怕是四門世家聯合謀反,也比不上蕭家臣心損失一二。蕭家將才輩出,武將世家,手裏的兵權是代代相疊,這樣的親兵是換不得將領的,他們與其說是大周的將士,更像是蕭家的私人武裝。
此刻蕭家還效忠君王,這便是一支聞之喪膽的虎狼之師,可如果蕭家敢反,那這支十萬人的軍隊,就是殺人吮血傾覆王朝的豺狼虎豹。大周擋不住。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座高山,瞬間傾頹,連半點風聲都未起,就此折服於皇權,絲毫不敢動彈。鎮北王為表忠心,親自求了駐守邊疆一職,遠離滇陽城,未有一點野心表露。這樣拜服之姿讓嬴畟都有些震驚,眼瞧著手中皇室通牒的明黃案紙上的封名,用手輕輕摩挲著。
皇後蕭皖。他這位新後,當真非池中之物。
蕭皖名揚天下,不過是惡名。蕭家嫡女,十歲出頭就被確斷根骨奇佳,被天師府收為關門弟子,在天師座下當內徒。後入軍營,奇軍奇襲,一時之間都知道蕭家出了個女將軍。而最為出名的,是因為邊城。
“邊城事變”,最慘烈的一戰。蕭皖率軍屠殺了整整五城的人,血流三天三夜,殺淨了邊五城,世人詬病她,百姓厭惡她。
她惡名昭著,卻被皇上娶做皇後。
皇上娶蕭氏為的是她母家手中的兵權,蕭氏人質一樣的被皇上擄回宮裏,他父兄就不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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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對於這個皇後.....皇後娘娘不受寵, 這是宮裏人盡皆知的事兒。
入宮三年,除了偶爾太後勒令著皇上在規章佳節必須陪同皇後,這一年裏帝後相見的次數一隻手能掰的過來。且見與宿,是分開的,這三年來皇上除了新婚那夜,從來沒宿在過鳳儀宮裏。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防備蕭家,也防備這個狠辣手段的皇後。鳳儀宮束著高高的圍牆,而圍牆外側站著一列錦衣衛,皇上叫人沒日沒夜的看著她。
怕她反,又怕她不反。
總言之,帝後之間從沒有風平浪靜的日子,暗藏硝煙,夾雜猜忌的過了如此三年。
而蕭氏久居鳳儀宮內,入宮三年幾乎沒踏出過宮門,皇上不待見她,免了她一切可以外出的理由,她也不喜外出,三年來後宮裏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眼熟的就隻有一個替她拿月銀取月供的小宮女。
錦衣衛有時能瞧見蕭皖在院中舞劍,也能看得出這人明明發現了周圍隱匿的眼睛,可還是毫不在意的幹自己的事。時而會在院中飲酒,時而會在雪中折梅,絲毫不避諱蟄伏的探子。酒是上好的梨花白,一開酒壇香氣四溢,絕不是個不受寵的皇後能飲的,她也毫無顧忌,就這麽一麵飲酒一麵作劍舞。
蕭皖,就真的心甘情願的被軟禁了起來,收斂鋒芒,毫無殺氣,同傳聞中的狠辣一點不同。嬴畟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娶錯了人。可蕭家蟄伏不動,任憑差遣無事不做的態度又在告訴他,這個人,對蕭家很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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