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翎羽很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安穩地睡過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似乎是一場夢。
    有一個女孩居然說想成為她的朋友？
    翎羽有些恍惚，起身來到桌邊，看到了昨晚吃刨冰剩下的碗，這才後知後覺那不是夢，南不晚真的和她說了想與她做朋友。
    不過這是為什麽呢？她這樣的身份，與她同為女子，她的身上有什麽是南不晚需要的嗎？
    她不懂，心情有些複雜，她十歲就被爹娘賣進了這拈花樓，在這裏沒有朋友，隻有互相競爭的人，隻有最優秀最美麗的人才能當上頭牌，才能在這腥臭的泥濘裏高人一等，她十六歲就已經是了，但在她底下多的是人等著她掉下來。這裏的環境不會有朋友，她也從不知道朋友是什麽東西。
    也許那個人說的做朋友不過是逗她玩呢？
    翎羽真心這麽覺得，將桌上的碗收起來，眼中再次恢複平靜無波。
    與此同時，南不晚站在攤子前，眼裏始終盯著拈花樓的方向。
    翎羽姑娘昨晚看著精神狀態很差啊，不知道她有沒有請郎中來看呢？要還是再去看看吧。
    南不晚將攤子交給一旁的南衡，再次往拈花樓的方向走去，這次她來的早了些，樓裏大部分人還沒醒，南不晚依舊從後院進去，這次她不需要別人帶，自己按著記憶來到翎羽房前。
    正準備敲門，門就被打開了，翎羽站在門裏與南不晚麵麵相覷，見南不晚又來了麵上閃過驚訝。
    看著翎羽明顯好轉了的氣色，南不晚鬆口氣笑道：“太好了，你看著好多了。”
    翎羽緊張地往她身後看看，見沒有人連忙把她拉進房裏。
    南不晚笑吟吟看著她，翎羽喘口氣還是下定決心嚴肅道：“晚老板，我不知你是什麽心思才說出想與我做朋友這話，但我現在可以明確答複你，我無法和你做朋友。”
    南不晚臉色大變：“為什麽？”
    翎羽眼神沉了沉，看向南不晚時帶著一絲嘲諷：“我們倆可不是一路人。”
    翎羽幾步上前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喊道：“姑娘可知這上麵寫的什麽？這是我的賤籍文書！我跟你不一樣，你那繡帕是拿來擦汗的，我的繡帕是拿來擦被唾的口水的！”
    南不晚沒有說話，翎羽看上去情緒逐漸激動，她眼眶紅紅的，在麵前走來走去十分焦躁，停在南不晚麵前聲音哽咽繼續說：“晚老板我實在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你要聽曲我會唱，你要我奏琴我也能，但我實在不知道‘朋友’二字該如何演繹，不如你給我幾個錢，我教你怎麽在這花樓裏辨別那些姑娘們的真哭假笑？”
    南不晚低下頭，語氣悶悶的：“對不起，我沒有戲耍你的意思，我是真心想與你交朋友的……”
    “真心？”
    翎羽笑出聲，語氣拔高，“這拈花樓裏最可笑的就是真心！晚老板可知，上個月有個賣油郎說要贖我，也是情真意切字字真心，我本沒放在心上，可三日後他的妻女便帶著人將我這匾額拆了，晚老板你猜後來怎麽樣？那匾額重修花了我十五兩銀子，抵得上我接七八個短局了！”
    南不晚皺著眉沉默，翎羽看在眼裏更覺得可笑：“晚老板，我翎羽命賤，做不了你的朋友，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你今天覺得新鮮，明天覺得憐憫，後天就會嫌棄我是個千人親萬人騎的醃臢貨，你覺得我長得好，倒不如留著這點念想，等十年後我人老珠黃不再是這拈花樓的頭牌，隻能躲在後院落寞等死的時候，你抱著你的孩兒從這路過，還能指著說：看，娘年輕的時候差點在這跟一隻錦毛雉做過朋友。不是？”
    翎羽語氣譏諷，但她自己知道，南不晚是真心想與她做朋友的，她在這裏這麽多年還是能分辨真心與假意，畢竟昨晚她哄她睡覺時動作是那麽輕柔。但正因為是真心，所以她必須要與她劃清界限，為了她好，也為了自己好。
    空氣靜默良久，南不晚的聲音才發出來，她說：“我知道了，對不起啊，打擾你了。”
    翎羽低著頭沒去看她，在門關上後眼淚才落下，她捂住臉低聲啜泣著。
    對不起啊，辜負了你的真心，隻是我這樣逢人便賣笑，有錢皆是客的人實在配不上你的真心，你這麽好的人應該有光明的未來，不該和我這樣的人混在一起，你應該與更好的人成為朋友。
    南不晚並沒有離開，她站在門外聽到了翎羽的低泣。
    她垂下頭，心中有些自責，沒想到她看似平常地舉動卻傷害到了翎羽，都怪她做事太胡來了，總是按著自己的情緒辦事，沒有考慮得更仔細一些。
    南不晚往自己的眉心上捶了一拳當做懲罰自己，看了眼翎羽緊閉的房門後轉身離去。
    南不晚低著頭心事重重，沒看清眼前迎麵撞上了一個人，南不晚被撞的後退兩步，麵前的女人尖聲道：“哎喲~要死啊！”
    南不晚抬頭，看清眼前的人，看著四十出頭的年紀，臉上塗了厚厚的胭脂水粉，身上穿金戴銀，不同於拈花樓裏那些姑娘的純潔於白花的氣質，眼前這人的看著庸俗多了，這應該就是小跑堂嘴裏的顧媽媽了。
    顧媽媽顯然沒見過南不晚，她上下打量著她，撇著嘴問道：“你是？”
    南不晚張張嘴本想說自己是翎羽的朋友，但又想起她剛剛說的話，於是又憋了回去，笑著解釋道：“我是不晚豆腐的晚老板，今天來是專門來感謝翎羽姑娘之前替我不晚豆腐說了好話，讓我生意蒸蒸日上的。”
    顧媽媽眼皮一挑：“哦~原來是傳聞中的晚老板啊，久仰久仰，我是這拈花樓的顧媽媽，之前聽我們胡掌櫃說過你，說你是一個能在男人之間做起生意的雲錦裁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南不晚幹笑一下，向她行了個禮就準備走，顧媽媽也不多寒暄，朝著翎羽房間的方向走去。
    南不晚喊住她：“顧媽媽這是要去找翎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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