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宋稚綰要去的月居山莊在城郊外，聽成玉成碧說，是塊極好的風水寶地。
    府中幾個孩子每年這個時節都會去莊上小住幾日。莊子很大，後有果山，前有魚塘，若要尋些野味吃，野雞野兔也應有盡有。
    宋稚綰年紀小，自然也是孩子心性。
    光在馬車上聽成玉成碧說這些，她便覺得心癢了。
    公孫向辭騎著馬走在馬車旁，聽著裏頭嘰嘰喳喳的動靜。
    忍不住抬手一撩起簾子：“表妹，還能去田裏摸田螺吃，可好吃了，你在京城裏怕是吃不到這些東西。”
    宋稚綰從窗子探頭出去：“沒吃過。”
    “沒事兒，表哥可會摸田螺了，保管讓你吃個夠。”說完，公孫向辭抬手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又推了回去。
    不知幾人在車廂裏說了什麽。
    宋稚綰又咻地把腦袋探了出去：“表哥，山上有野豬嗎？”
    公孫向辭隻當她是害怕山上有這樣凶猛的野物，搖頭笑道：“沒有，莊子裏裏外外都打理得很好，不會有這樣凶猛的野物出沒，表妹別怕……”
    正說著。
    公孫向辭便瞧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他話音一頓，麵露疑惑。
    怎的忽然不開心了？
    難不成表妹想獵野豬？
    公孫向辭覺得自己想岔了，他嬌嬌軟軟的小表妹怎麽可能會獵野豬這種野物呢？
    連他都不敢。
    心裏想著，公孫向辭還是開口問了句：“表妹怎麽了？”
    宋稚綰垂眉歎了口氣：“沒什麽，我還以為可以獵大野豬呢。”
    “什麽！？”三人覺得自己耳朵好像突然不好使了。
    “什麽野豬？”
    “你說你想獵什麽？”
    宋稚綰被三人的反應嚇了一愣，抬頭瞅了幾人一眼，不好意思地玩起了手指。
    “沒什麽。”
    公孫向辭急了，把頭從窗外探進了車廂裏，看得身旁的小廝一驚，生怕自家少爺的腦袋卡馬車上被從馬上拖下來。
    “表妹，你獵過野豬？”
    宋稚綰抿唇一笑，似有些嬌羞扭捏：“也不算是我一個人獵的，是和蕭哥哥一塊兒獵的。”
    聞言，三人像是鬆了口氣。
    這樣說來，應該都是蕭公子的功勞。
    公孫向辭擦了擦額角的汗，忽然覺得自個兒的男子氣概又回來了，一行幾人，就他一個勇猛威武的男子，哪能在小表妹麵前露怯。
    馬車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月居山莊。
    饒是宋稚綰在京城見過大場麵，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京城是皇天腳下，隨便一個酒樓用的都是金銀器，奢靡貴氣之風盛行。
    相襯之下，倒顯得這風清水秀的月居山莊是世外桃源了。
    難怪衛太傅老念叨著要返鄉養老。
    莊頭管事的姓李，瞧著是個憨厚老實的人，笑得滿臉褶子，恭敬道：“老太夫人，小姐少爺，飯菜都備好了。”
    這會已經日落西山。
    宋稚綰用了膳後，跟成玉成碧一同去了備好的廂房，為了好彼此照應，幾個小姑娘的廂房都是挨在一塊的。
    入了夜，窗外的蛙鳴聲和樹葉簌簌聲交替作響。
    宋稚綰在浴桶裏縮了縮身子，她向來怕黑怕生，來到不熟悉的地方便會變得膽怯許多。
    紫雲拿著浴衣，蹲在桶邊輕聲道：“主子，這水有些涼了，該起來了。”
    知曉自家主子許是害怕，紫雲又道：“今晚奴婢和紫月一起守著主子吧，主子若是睡不著，奴婢們陪著您。”
    話音落下，門外忽的響了些動靜。
    沒一會兒，紫月便笑著走進來了：“主子，三小姐和五小姐來找您，說是要和您說些私房話。”
    宋稚綰連衣裳都還未穿好，便急忙道：“快讓她們進來。”
    成玉成碧進來時，正好瞧見宋稚綰穿著一身嚴實的寢衣從浴堂裏走出來，臉頰被熱氣熏得發紅，額前的發絲帶著濕意。
    好一幅美人出浴圖。
    隻可惜，這一身從頭遮到尾的寢衣太煞風景了。
    成碧不解問道：“綰綰，這麽熱的天，你晚上睡覺也要穿這麽厚實嗎？”
    本是不必穿得如此嚴實的。
    但宋稚綰鎖骨處那些痕跡是蕭琰臨走前存了心吮下去的，沒個三五天都消不掉。
    無奈，隻好穿件衣裳遮住了。
    “我夜裏怕冷，所以穿得嚴實些……”宋稚綰不自在地捏了捏衣擺，扯開話頭，“對了，表姐說要同我說私房話，是什麽呀？”
    話音剛落。
    便聽到成玉歎了口氣。
    宋稚綰和成碧對視了一眼，成碧在她耳邊悄聲道：“三姐姐要相看人家了。”
    成玉將從自己廂房裏帶來的軟枕放到床榻上，擺上整整齊齊的三個，又將兩個妹妹拉過去，一齊躺在床上。
    “唉！”
    宋稚綰扭頭過去看她：“玉姐姐，怎麽了？”
    成玉惆悵道：“我母親給我相看了人家，是通判徐家的二公子。”
    公孫府中如今一共五位小輩，大姐姐早已嫁人，二哥哥向珩如今在京為官，仕途正順，婚嫁之事不必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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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下的三位，最大的就是成玉了，如今已年滿十八，若是放在尋常人家，這個年紀連孩子都會走路了。
    的確是該嫁人了。
    “我聽母親說這徐二公子跟咱家也算是門當戶對，”成碧道，“不過咱們二哥哥更爭氣些，三姐姐你若是嫁到徐家，也是沒人敢欺負你半分的。”
    成玉聽罷，臉上也並無喜色：“也就隻有這一條好處了。”
    “那徐二公子呢？徐二公子不好嗎？”宋稚綰問道。
    說到這。
    成玉像是被人戳了脊骨，噌一下坐了起來，從鼻間哼出兩股氣。
    “這徐二公子，我都不想說他。”
    宋稚綰跟著坐了起來：“難不成他相貌醜陋，粗鄙不堪？還是風流成性，愛拈花惹草？”
    成玉沒說話，成碧在一旁咯咯地笑：“哪裏呀，既不醜陋也不風流。”
    “反而是一位白白淨淨的玉麵小生，翩翩公子。”
    宋稚綰聽著這話覺得很耳熟，這倒像是淑華喜歡的類型。既有人喜歡，那也必定會有人不喜歡。
    她道：“那玉姐姐是不喜歡這樣的男子咯？”
    成玉側頭看她，苦著臉又躺了下去：“嗚嗚……還是綰綰你懂我。”
    “那徐二公子我見了一回就不想見了，人人都說他翩翩君子，我倒覺得他像是讀書讀壞了腦子。”
    成玉咬牙切齒：“他給我摘了一朵花，便同我說，世間縱有野花三千，小生眼中也隻有姑娘一人。”
    “我說我要回家了，他又跑到馬車邊上說，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隻能獨守寂寞，盼月圓。”
    “這不是讀書讀傻了是什麽！”成玉忍不住朝天怒吼。
    吼完，成玉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兩個妹妹的聲音，她納悶地偏頭一看。
    這兩人捂著嘴，憋笑憋得都抖成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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