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成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想著的都是宋稚綰今日晚膳時的那番話。
    吃飯想？睡覺也想？
    雖說她沒事的時候也會偶爾想一想蒼淵，可吃飯的時候不會，也不會像綰綰一樣想到流淚。
    成玉想不明白。
    她起身去支開窗子，看著高懸的明月思緒遊離。
    太子殿下如今不在綰綰身邊，那綰綰身邊定是有人守著的，蒼淵也一定在。
    她上回說讓蒼淵回去想想給她個答複，可過了這些日子了，也不見蒼淵來找她。
    最近，母親又開始著急她的婚事了。
    今日相看個梁三，明日相看個李四，她連嫌人家脖子上有顆痦子這種話都編出來了。
    既然她等不來蒼淵，那她便親自去找他。
    成玉向來是想了便要做的。
    此時夜黑風高，正是摸黑出行的好時候，更何況她連夜行服都帶了一套來。
    這般想著，成玉便轉身去箱子底下翻出了身通體墨黑的衣裳，她合上窗，三兩下便套了上去。
    隨後在門上聽了聽外頭的動靜。
    這才走回窗前，開窗，縱身一躍，如黑貓般纖細靈活的身影便竄出廂房外。
    莊子很大，有好些地方她都沒去過，但宋稚綰住的地方她是知曉的。
    成玉邊想著邊跳上院牆。
    途中經過的一麵牆上攀著十分茂密的淩霄花，花影中穿梭過兩個相反的身影，快如鬼魅。
    蒼淵幾乎是一瞬間便捕捉到了那抹身影，腳尖一點，又飛速跟了過去。
    莊子四周都有殿下派來看守的侍衛和暗衛，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隻身突破那兩層障礙。
    更何況這還是個女子的身影。
    若不是從外麵進來的，那便是莊子裏的人。
    而且瞧著方向還是直奔小主子廂房去的。
    成玉並未瞧見蒼淵，她眼力功夫都不如蒼淵，並不知曉自己的蹤跡已經被瞧見了。
    正當她靠近宋稚綰住的小院外時，輕盈靈活的身子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擄走。
    她還未來得及做出防守，便已經被人壓到了一座假山後，脖子上也涼嗖嗖的，一把冒著寒光的利刃正抵在她的喉嚨上。
    仿佛下一刻就會刀刃見血。
    取了她的性命。
    成玉嚇得閉上眼，趁這人殺她之前先開口表明身份：“我、我是公孫府的三小姐，暗衛大哥，別殺我別殺我，我就是想來看看綰綰餓了沒……”
    她來時便料過這一出了。
    萬一今日不是蒼淵在看守，是別的暗衛，瞧見她三更半夜一身夜行服，隨便一出手說不定就能要了她的命。
    但成玉顧不了那麽多。
    她稀裏糊塗地亂講一通，脖子上那冰冷的觸感竟真的消失了。
    蒼淵看著那張和他一樣蒙了一半的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他收回匕首，抬手將成玉臉上的麵罩扯下，聲音有幾分無奈：“三更半夜穿一身夜行服，究竟是小主子餓了，還是三小姐餓了？”
    便是去廚房偷吃也不必扮成這副模樣。
    若是成玉這副模樣闖進了小主子的院中，不出五步，便會倒在蒼一的毒箭之下。
    那毒箭上的毒蒼淵試過。
    用在旁人身上定是生不如死，即便有解藥，也要吃上好些苦頭。
    想到這，蒼淵再寡言少語也不忍多說幾句：“三小姐若有事，大可直接前來，小主子向來寬厚，何必摸黑夜行，三小姐可知自己想此舉有多危險？”
    成玉不知曉。
    她隻知曉自己麵前一臉擔憂無奈的人是蒼淵。
    她耳邊聽著蒼淵的話，不禁低頭看他腰間的匕首。
    委屈道：“是危險，連你都拿刀抵我脖子上了。”
    “我……”蒼淵有些無措，“我以為是刺客。”
    他拔刀是因為手快，可他抓住成玉的時候便認出了這股熟悉的味道。
    但即便認得出氣味，在完全確認身份之前，他依舊不能有一絲的鬆懈。
    若是旁人，此刻脖子上已經見紅了，他沒有把刀刃壓進那寸肌膚裏，已是手下留情了。
    假山後的角落窄得隻能剛好容下兩個人的身形，成玉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容，嬌嗔地看他：“你見過有我這般貌美的刺客嗎？”
    蒼淵頓了頓，認真道：“有的。”
    成玉沒料到他會如此說，抬眼盯了他半晌，從假山上直起身子，緩緩往蒼淵身上靠近。
    她比他矮了一截，氣勢卻不弱：“比我好看？比我貌美？”
    原本就狹窄的角落瞬間充斥女子的馨香，蒼淵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香得腦袋都暈了。
    他屏住氣息，連忙搖頭：“沒、沒你好看。”
    那些貌美的女刺客都被他殺了。
    成玉這才稍稍滿意，但步子依舊沒往後挪。蒼淵方才的話顯然是將她當成去廚房偷吃的賊了。
    她掀起清澈的眸子，同他解釋道：“其實我今晚是來找你的。”
    蒼淵仰頭吐了口氣，心裏是壓不住的悸動：“找我？”
    “對，找你。”成玉開門見山，“上回我說給你時間好好考慮考慮，你究竟考慮好了沒有？你若要拒絕我，好歹也給個痛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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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玉一臉幽怨的看著他。
    蒼淵越聽眉頭越皺：“三小姐現在還想同我成親嗎？”
    他好似真的不太了解女子所想。
    成玉氣勢洶洶地抱臂看他：“你這是什麽話，我那日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難不成在你心裏我是個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之人？”
    “今日見了你想同你成親，明日見了梁三便想同梁三成親，你是這樣想的嗎？”
    “不是！”
    清朗的聲線急切地接上她的話。
    蒼淵甚至急得朝她靠近了一步：“三小姐，我並未這樣想，你別誤會。”
    成玉受不了兩人這般扭扭捏捏的姿態。
    她心裏惦記蒼淵不久，便知曉自己是喜歡蒼淵的。
    如今她表明心意，也給了蒼淵時間去作出答複，想或者不想，隻有兩頭來選，不管蒼淵選哪頭，她都能接受。
    成玉在心裏思索了半晌。
    索性上手攥住蒼淵的衣領，拉下他的身子問道：“那你便直接回答我，你是不想跟我成親嗎？”
    蒼淵耳根燙到脖子，搖頭：“不、不是。”
    兩人的視線相撞，如一根無形的紅線般糾纏在一起，那兩身夜行服此刻穿在二人身上，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般配。
    蒼淵看了一眼便抵不住似的挪開目光。
    卻被成玉又一緊衣襟：“你看著我。”
    “你既然不是不想和我成親，那這般猶豫是為何？是因為身份？因為你是個侍衛？”
    “蒼淵，我好歹也是公孫府的三小姐，這般三番五次地向你表明心意，甘願下嫁於你。”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我養得起你。”
    成玉說完不止臉燙了，眼眶也在發熱。
    她想著，若是蒼淵再扭扭捏捏地拒絕她，她便就此把心意舍棄，再不看他一眼。
    哪有女子三番五次向一個男子求親的。
    許是覺得心裏委屈，成玉看他時眸中也蓄起了一股霧氣。
    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天上繁星般璀璨。
    蒼淵殺人都沒抖過的手，此刻卻抖得厲害，輕輕地觸碰她的肌膚，見成玉沒有抗拒，他這才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濕意。
    “嫁我，不是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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