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
    她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憑什麽管教她？
    被放落在椅子上的展信佳還是不服氣，可拐杖又不在她身邊，她又不想丟臉的一瘸一拐去拿，隻能氣鼓鼓的輕哼一聲，扭過頭去。
    但今晚這麽一鬧，她也發現了。
    小沈大人這隻隻會嚇唬人的紙老虎吃軟不吃硬，其實壓根不會把她怎麽樣。
    難道他還真能把她按著打一頓？
    想到這裏，展信佳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透出點狡黠。
    肚子裏的壞水開始晃蕩了。
    “咳咳…咳咳咳！……”
    她誇張的摸著喉嚨大聲咳嗽了起來。
    好不容易找回工作狀態的青年手中筆鋒一滯，眉宇蹙起，緊張的抬眸望過來。
    “怎麽了？”
    “渴了，要喝水。”
    展信佳理直氣壯。
    沈肅清沒吭聲，起身將自己的那隻杯子裏漸涼的茶水倒掉，重新給她斟了一杯熱茶。
    展信佳安逸的啜飲了一口，嗯…好熟悉的味道，這不就是她昨天喝到的茯苓百合茶嗎？怎麽小沈大人也在喝這個，他也咳嗽失眠嗎？
    喝完水，展信佳百無聊賴的把玩著空杯子，又開始作妖。
    “椅子好硬，硌得屁股疼。”
    “……”
    沈肅清再次擲下筆，抬指撫額。
    嬌氣，這麽惡劣的環境他上哪去給她找個軟墊？
    雖然這樣想著，但他還是頭疼的開始認真思考怎樣才能讓她坐得舒服點。
    可還沒等他想到辦法，那不安分的小姑娘又在椅子上扭捏了起來，跟小兒多動症似的。她低垂著眉尾，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睜得圓澄，清澈幹淨，亮得像雪原裏的星星，眨呀眨的。
    就這麽眼巴巴的無辜望著他。
    聲音也溫軟，尾音拉得綿長，甕聲甕氣的，黏黏糊糊。
    像是在委屈的撒嬌。
    “而且坐在這裏好冷，嗚嗚，而且我好困…”
    冷是假的，畢竟她就坐在炭盆旁邊，可困是真的，她一開始本來就是來搶回鋪蓋卷的。
    原本展信佳心想著使勁煩他，鬧騰他，打擾他，等他忍無可忍了自然會把她跟她的東西一起打包扔出去，可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青年起身麵無表情吹滅的燭火。
    帳內陡然一片漆黑，隻剩炭盆星星點點的紅光，她頓時有點慌了。
    我靠，好像玩脫了……
    “你、你不是批文書嗎？怎麽熄燈了。”
    有腳步聲越靠越近，在隔著她不到三步的距離陡然停下，黑暗中傳來青年清淺的呼吸聲，近到像是貼著耳廓，令她心跳加速，如坐針氈。
    最後，他似乎在她麵前半跪下了，鼻尖輕輕抵上她的鼻尖。
    淡淡清冽氣息從唇齒間漾開。
    “一直妨礙我辦公，不就是想讓我放下公務過來陪你嗎。怎麽，我猜錯了？”
    “…誰要你陪了！！雷人，自戀，你把東西還給我，我馬上就走。”
    “哦？”
    沈肅清不置可否。
    她向來是個心不對口的奇怪性子，謊話連篇的，難道他還能不清楚這小騙子究竟想要什麽？
    若是他真順她意把東西給她，放她走，她多半會自己找個地方呆呆的哭個大半宿，然後第二日眼睛紅紅的假裝與他不認識，甚至可能氣急敗壞小心眼到寫信回京在陛下麵前彈劾他。
    此刻，這壞脾氣的傻孩子還在嘴硬。
    見過他凶巴巴的模樣，展信佳如今一靠他太近就有點心底發怵，忐忑不安，但又好像不是害怕…心髒砰砰跳得很快，有點亢奮了起來？？
    總感覺把好脾氣的小沈大人惹到生氣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呢。。
    不對！！
    明明他之前還冷冰冰說了那麽多讓她難過的狠話，還誤會她，冤枉她，而且今天白天他還板著一副冷臉給她臉色看，她幹嘛要服軟。
    雙手抵著他的肩往外推了推，嚐試拉開距離，展信佳別過頭望向一旁，沒好氣。
    “你走開！…我們已經不是天下第一好了，我們已經吵架鬧掰絕交了，現在我們隻是單純的同僚，同僚你懂嗎？能不能保持點社交距離。”
    她還敢提這個？
    沈肅清眸色暗了暗，妒意翻湧。
    他低低冷笑一聲，語氣竟有些陰陽怪氣的，聽得人牙酸。
    “你與你那些其他同僚不也能睡在一處嗎，怎麽換了我就不行？”
    說著，借著黑暗的掩飾，他俯身在她眼瞼上啄了一口，順著眉角一路親到鼻尖。最後，他指節強勢的扶正她的臉，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漆夜裏，他微眯著的眼淬著幽光。
    帶著啞意的聲貼近她耳朵，惡劣的上挑尾音，像是在挑釁，故意激怒她。
    “除了我，你的其他同僚也會這樣親你？”
    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被這麽輕佻的褻玩著，展信佳頓時從臉紅到了脖子，手足無措，被親過的地方更是滾燙得厲害，頭頂都快冒水蒸氣了。
    她抬袖胡亂擦臉，氣急敗壞的用自己還傷著的腿踢了踢他單膝著地的膝蓋。
    “沈二狗！神經病啊你！自說自話的突然蹭別人一臉口水！你趕緊回京城吧！我看見你就煩！我真沒空跟你鬧了！我要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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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緒激動得厲害，每一句話都是重音。
    聽著倒是凶巴巴的，可多少又有點虛張聲勢的嫌疑。
    沈肅清選擇性的隻把“睡覺”兩個字聽進去了。
    他從容站直身，抄著她的膝蓋彎把她打橫抱起，隨後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被窩裏。
    展信佳頓時腦袋空蕩蕩，一頭霧水，結巴了半天罵人的話還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結果下一頃她就感覺旁邊床榻往下陷了陷，被子再次被掀開，他竟然也堂而皇之的躺進來了。
    兩個白日還在假裝不認識的人就這麽同床共寢。
    沈肅清幽幽開口。
    “哦，原來展大人這麽晚了來找本官，又鬧了這麽久，隻是想陪本官睡覺。此番真摯的同僚之情真是令沈某感動得無以複加，盛情難卻，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展信佳：“？？？”
    她還想再掙紮反抗一下，可剛一動，手腕就被青年有力的指節握著乖乖塞進了被子裏。
    他緊緊按著她的手。
    “睡覺，如果不想睡就跟我做點什麽。”
    展信佳：“……”
    展信佳：“那還是睡覺吧。”
    被她意料之中的認慫逗得有點忍俊不禁，沈肅清強忍住笑意，心中略有悵然，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清咳幾聲，他語氣仍冷淡疏離。
    還是嚴師監護人那股子莊重威嚴的做派。
    “別再鬧我了。”
    “誰鬧你了，有病……”
    下著雪的寂夜，縮在他溫暖懷抱裏，天生就是個杠精的展信佳小聲嘟囔著。可她沒掙紮了，手指偷偷揪著他一截衣擺，依賴的捏在掌心。
    總感覺待在小沈大人身邊就很安心……
    他也沒再說話，可展信佳卻感覺他的指節落在自己發頂摩挲著撫了撫，隨後那隻手下移，貼著她單薄脊背輕拍著，像是家長哄小孩睡覺那樣。
    一聲長久輕歎，彌散。
    “阿紙，無論是什麽事，都別再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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