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這一覺睡到傍晚才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意識還未清醒，鼻子倒是先嗅到了誘人的飯菜香味。
    推開門，院內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紅彤彤光的映著青石磚上薄薄一層白霜，天幕下著夜雪，隱約的能聽見遠處傳來煙花爆竹的響聲。
    隔著一道牆，巷外傳來孩童追逐嬉鬧聲，鞭炮聲，笑聲，不絕於耳。
    這是一個熱鬧的，歡樂的，守歲的除夕夜。
    雖然親人皆不在身邊，雁回時跟阿月也遠在京城，但此刻展信佳心底還是湧動著溫馨的幸福感，沉溺於人間煙火氣，有種家的歸屬感。
    她走到堂內時，小沈大人正閑立在門廳處同幾位鄰裏鄰舍笑著說一些客套的吉祥話。
    “過年好，明日嬸子張叔可得讓小虎跟翠翠來敲門拜年，沈某的壓歲錢可都備下了。”
    “唉呀這怎麽好意思呢！”
    “隻是圖個吉利罷了，不必客氣，況且我夫人喜歡熱鬧，家裏平日也太過冷清，多些人鬧鬧她也好。”
    “那就先替孩子們謝過沈公子了，您夫人病要是好些了，明日來嬸子家裏一起吃頓飯啊！熟絡熟絡，多添兩雙筷子的事就不用推脫了。”
    幾人又笑著交換了一些年貨，這才於爆竹聲中漸漸散去，轉身回家。
    惦記著阿紙這個點也該睡醒了，沈肅清一轉身就看見小姑娘傻乎乎的站在雪裏望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一副開心到不行的嬌憨模樣。
    她笑倚著梅樹，有薄白的光落在樹梢上，清淩淩映她一身，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殘雪或月華。
    “小沈大人！！”
    這樣甜脆脆的喚著，她踩著簌簌的細雪跌跌撞撞朝他奔來，伸開的雙手像還林的倦鳥。
    沈肅清亦笑著一把接住她，牢牢抱住。
    “醒了怎麽不叫我，晚間下了雪還沒來得及掃，地上很滑，你腿傷還沒好要是摔著了怎麽辦？外麵冷，我抱你去洗漱然後吃飯吧。”
    展信佳乖乖的摟住他的脖子，腦袋抵在他肩膀處，隨著他走動的動作，她一下一下幼稚的晃蕩著腿，嘴裏哼著不成調的輕快小曲。
    沈肅清聽得也被感染了情緒，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聲音裏藏不住笑意。
    “發生什麽好事了，這麽高興，我們阿紙在地上撿到錢了？”
    展信佳眼睛彎成了月牙，臉頰盛起兩個淺淺的梨渦，眸光亮得像撒進去璀璨的碎星。
    “嘿嘿，活著就是很開心呀！怎麽都開心！待在小沈大人身邊也很開心！”
    “傻孩子，是還在說夢話嗎。”
    “才不是呢小沈大人，我真的覺得活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想到接下來每一天都可能發生更好的事，就覺得好期待，好開心！”
    不過高興完，展信佳又有點心虛。
    話說回來……誰還記得她跟小沈大人其實是來調查南郡探子的來著？
    不過就算不調查她心裏也已經有了底來著，畢竟原本應該在念安城的哥哥突然出現在了滄寒，這本來就很奇怪，保不齊巫蘭蓮也在。
    線人探查到的混進滄寒的南郡人應該就是他們。。
    反正哥哥會找機會再跟她見麵的，她暫時也不急……
    對了！要跟小沈大人解釋哥哥的事情來著。
    省略了一些難以理解的情節，比如係統啊，積德啊，傀儡人偶啊之類的，展信佳粗略的把哥哥當年遇到的事以及一些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關於裴奕的事，她才不要跟小沈大人有誤會，他們倆才不會對立呢。
    隻不過聽起來很是光怪陸離就是了。
    再者，她也想告訴他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耍著他玩。
    或許世界上會有人能厲害到周旋輾轉於好幾人之間謀取利益還能從容全身而退，但展信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笨蛋，她從來沒有那個本事能把誰耍得團團轉，她隻相信一顆真心換另一顆真心。
    沒有謊言，沒有虛情假意，沒有權衡利弊。
    喜歡本來就是最純粹最不含雜質的東西。
    她原以為說完這些小沈大人多少會有些質疑，畢竟有些事她自己聽上去都覺得扯，但他隻是輕歎一聲將懷中的她抱得更緊，輕聲憐語。
    “我很擔心你。”
    或許接下來還會有更多風雨，更多詭譎陰謀，前路坎坷多舛，茫茫難行，但至少這一刻他尚還能握緊她的手，自私的拋開一切。
    暫留這一份安定。
    撥開她被風吹至臉頰的碎發，挽到耳後，沈肅清溫熱的手掌捂了捂她凍得有點泛紅的臉。
    “好了，大過年的不要想不開心的事。”
    吃過年夜飯已是深夜，原本展信佳是打算守歲的，但與小沈大人並肩依偎坐在庭前階下沒賞多久的雪她就困得東倒西歪，坐不住了。
    沈肅清正要抱她回房，門口卻兀的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嘿嘿！過年好！！”
    一打開門，四五個腦袋齊刷刷探了進來。
    雁羽遙自來熟的就往裏闖，麵黃肌瘦，臉頰凹陷，顴骨兩側灰青，一副餓死鬼投胎馬上要變異的模樣，恨不得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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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吃的…臥槽快點賞一口！！
    哎呦喂好不容易找曲將軍告假，我他嗎騎馬帶著他們幾個廢物進城，一路上又是迷路又是遇上狼群又是雪崩的，擱這玩上荒野求生了。”
    慢的人還在地上爬，旺財跟崔晚照已經衝到桌前哐哐用手幹上飯了，也別管什麽殘羹剩飯的，這會兒麵前有桶潲水他們都得嚐嚐鹹淡。
    隻有喬喬是個體麵人，哪怕餓到神誌不清，也還知道去廚房找副碗筷。
    一旁的沈肅清看得額上掛起三條黑線，無語的抬指扶額，隱隱磨著後槽牙——
    這些人不請自來是什麽意思呢？早知道就不開門，讓他們幾個爛在地裏得了，原本今晚還想哄著阿紙繼續罰抄的，現在夢也是碎了。
    尚且不知自己險險逃過一劫的展信佳被這情況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外麵鬧饑荒了？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營地到滄寒城也就騎馬半個時辰的事啊！曲將軍不給你們飯吃？”
    喬喬艱難的從碗裏抬起頭，腮幫子裏還包著兩坨米飯嚼嚼，一副吃到飯後幸福得快暈過去的模樣，眼眶裏淚花兒都在打轉。
    “你跟沈大人出發來滄寒城那天，其實我們就跟著來了，隻不過現在才到……”
    半個時辰的路這幾個小天才愣是花了五天。
    臥槽，是人我吃。
    展信佳沉默住。
    困意被驚擾了大半，她想著反正大家都聚集了，正是熱鬧，要不然帶上幾壺杏花酒幹脆一起出門放煙花爆竹好了，然而她剛打算上前就被小沈大人眼疾手快的拽住了。
    茫然抬頭，她還沒來得及詢問什麽事，天邊一隻橘色的大雞腿打著雙閃遠光突然撲了過來！——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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