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大步走到虎皮椅上坐下，神色已經沒有了以往的頹廢。
    公孫勝和眾人挨個打了個招呼，也徑直走向空置了許久的位置。
    吳用的眼光從晁蓋身上看到宋江身上，又從宋江身上看回晁蓋身上。
    他長吐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定，邁著堅定的步伐，轉頭坐在了他的軍師位置上。
    宋江呆立片刻，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再次一拱手，也回到了他的座位。
    晁蓋掃視一眼眾人，沉聲開口問道：
    “南北兩路人馬可有消息傳來？”
    吳用再次暗暗瞥了一眼宋江，站起身來向晁蓋一拱手。
    他的態度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回天王哥哥，北路兵馬已然悄無聲息，料想是三位兄弟殺了出去。
    南路兵馬焚燒了對方戰船，正返回大寨，消息應該馬上會傳來。”
    吳用的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
    渾身是血的秦明和花榮等人走了進來。
    “拜見天王哥哥，拜見公明哥哥！
    小弟幸不辱命，已經焚燒了狗官兵的所有戰船。
    又在敵軍大營斬殺數百官兵，特來向哥哥交令。”
    宋江急忙站起身來，眼裏飽含淚水；
    “幾位賢弟為了梁山浴血拚殺，真是辛苦了。
    我梁山若是能抗過此劫，你們幾人功不可沒……”
    他說完，轉頭看向晁蓋，似乎看對方究竟什麽態度？
    晁蓋臉上沒有什麽太大的驚喜，隻是一點頭道：
    “幾位兄弟辛苦了，趕緊坐下歇息片刻。
    等林衝兄弟的消息傳來，大家一並封賞。”
    吳用輕輕搖著鵝毛扇道：
    “唉，若不是林衝兄弟拚死吸引了對方三路兵馬，我們恐怕沒有機會燒了對方戰船啊！”
    見吳用隻是一句話，就否定了秦明幾人的功勞，宋江的神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他眯起眼睛，眼神陰狠地盯了一眼吳用。
    這個狗東西就是牆頭草啊！
    他一開始讓林衝出去送死，其實就是在討好宋江。
    如今公孫勝強勢回歸，林衝就從送死的棋子，變成了挽救梁山的滔天巨功了。
    等梁山大權在握的時候，定然第一個除掉這個奸詐小人…
    但這些話宋江絕不敢說出來，隻能在心裏暗暗記下這筆賬。
    公孫勝一甩拂塵，撫須說道：
    “朝廷軍的戰船被毀，就相當於沒有爪牙的老虎。
    等他們調來戰船還不知道多久？
    我梁山這時候應該主動出擊，一舉擊潰朝廷官兵……”
    “好……”
    晁蓋猛的一拍桌子道：
    “等兄弟們休整三日，三日後眾兄弟隨我殺出梁山泊，和朝廷狗賊決一死戰。
    到時不知哪位兄弟願意打先鋒？”
    “小弟願往！”
    秦明猛得站起身來，向晁蓋一抱拳道。
    “咳咳……”
    宋江捂嘴咳嗽了幾聲，眼角瞥了幾下秦明。
    公孫勝看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秦明，淡淡一笑道：
    “殺雞焉用牛刀？先鋒就不必勞煩秦明賢弟了。
    到時候由小二和小七的水軍為先鋒即可。
    到時候貧道自有破敵之法……”
    宋江指節捏得發白，牙關暗咬；
    公孫勝和吳用二人輕描淡寫便削了他嫡係的軍功，這兩人分明在替晁蓋的人立威？
    他想為難一下晁蓋，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甚至還拒絕了自己一方的好意。
    剛剛秦明的舉動，有點熱臉貼冷屁股了……
    …………
    天色慢慢亮起，失魂落魄的林衝靠著一棵大樹坐著，仰天發呆不知想些什麽？
    丈八蛇矛斜插於身邊枯樹旁，戰馬低頭啃食著草根，鬃毛沾滿血汙。
    跟他逃出來的十幾個梁山軍，或坐或躺，都帶著驚魂未定的狼狽……
    林衝萬萬沒想到，他們的折損會這麽大？
    而且還小看朝廷軍的戰力了。
    他已經在反思，請來少華山的史進兄弟，還有徒弟曹正究竟是對還是錯？
    若是他們也因此折損，自己有何顏麵麵對他們？
    可是要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江湖中更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了。
    畢竟沒人願意收留背信棄義，臨戰而逃的小人……
    想不出對策的林衝狠狠一捶腦袋，繼續唉聲歎氣起來。
    還有比林衝更加苦惱的人；
    那就是金陵水師統領劉夢龍。
    他呆呆地站在血色泥濘的戰場，看著一具具抬來的屍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如今他帶來的水師戰船全軍覆沒，和他聯手的三府兵馬折損嚴重。
    甚至就連泰安府的兵馬指揮使也戰死。
    想想蔡大公子留下的狠話，自己還不如戰死的好。
    若是像泰安指揮使一般戰死，最起碼不會連累家人。
    “大人……”
    濟州指揮使腳步沉重地走了過來。
    “戰損統計出來了；
    昨夜我們南北軍營遇襲，加上被火燒死的水軍兄弟，共折損了三千餘人。
    梁山賊寇被我們斬殺了一千多人，對方兩個頭領也被斬殺！
    您看這場戰役該如何向上稟報？”
    劉夢龍喉結滾動，目光掠過濟州、曹州兩位指揮使，嘶聲說道：
    “這場戰役關乎我們三人的身家性命，不得不謹慎。
    你們有多少家財都拿出來吧！
    劉某也會傾盡所有，都送給蔡大公子。
    隻要蔡大公子能夠收下，那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曹州指揮使狠狠的一摔帽子，一臉憤恨地叫道：
    “我們把頭別在褲腰上拚命，最後還得搭上身家產業？
    這…這也忒窩囊了點……
    還他娘的不如被梁山賊寇殺了呢！”
    劉夢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同樣一臉的不甘，搖頭歎息道：
    “兄弟，我們既然吃武將這碗飯，就要做好被壓榨的準備。
    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濟州指揮使也開口勸道：
    “我們舍棄了家財，到時候不但無過，說不定還有功勞！”
    曹州指揮使再次氣急敗壞地長歎一聲，轉身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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