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英淡淡一笑道：
    “葉叔不必擔心，隻是遇到一個齊軍的探子罷了！”
    那葉叔微微鬆了一口氣；
    “如今山東賊軍勢大，小姐千萬不能再出去冒險了。
    萬一遇到對方一個厲害的武將，豈不麻煩。”
    “唉……
    我這也是看著父親愁眉不展，向著為父親、為晉王分憂……”
    聽了瓊英的話，那葉叔眼裏閃過一絲仇恨。
    他先四處環顧一眼，壓低聲音道：
    “小姐，鄔國舅不值得讓你賣命！
    晉王更不配讓你賣命……”
    “葉叔這話什麽意思？”
    瓊英的聲音冷了下來，語氣中甚至帶著殺機。
    “唉……
    有些事情是時候讓小姐知道了！
    如今河北危在旦夕，小姐報仇的機會也到了……”
    葉叔一邊說著話，一邊指了指大帳。
    “我們不如到帳內去說如何？”
    瓊英此時渾身都彌漫著殺機，她死死盯住葉叔，看對方能說出什麽話來？
    此人竟敢誹謗父親，更是亂河北軍心。
    即便是葉叔對自己悉心嗬護，今日也得讓他知道口無遮攔的代價才行……
    等進了大帳，葉叔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
    營帳外的火把在夜風中明滅不定，瓊英看著那玉佩，握著佩劍的手指節發白。
    葉叔布滿老繭的手掌托著那枚玉佩，燭光在龍鳳紋路上流轉出詭異的光澤。
    玉佩的一麵是龍鳳呈祥的圖案，另一麵則是繁體字的仇字。
    看到這玉佩，瓊英又是一陣精神恍惚。
    就像今日遇到張清一般，有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葉叔握著玉佩的手顫抖起來，他雙目含淚，聲音悲戚的開口說道：
    “小姐可認識這個字？”
    他的嗓音仿佛被砂紙磨過。
    帳幔忽然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案幾上的兵書嘩啦啦翻動。
    看到葉叔的樣子，剛剛還升騰起怒火的瓊英變得平靜起來。
    “這不就是個“仇”字麽？”
    “小姐……”
    葉叔突然跪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
    “這正是小姐的本姓啊！
    你的本名為仇瓊英，後來被滅門之後，為了保全一絲生機，才不敢加上仇姓。”
    “你說什麽？”
    瓊英的身子晃動幾下，踉蹌兩步靠在桌子上，才不至於摔倒，喉間泛起一股腥甜。
    跪在地上的葉叔心神浸在悲痛中。
    “小姐原本生在富商之家。
    小姐出生之時，老爺欣喜若狂。
    他取李商隱詩句：
    一片瓊英價動天，連城十二昔虛傳。
    就是把小姐當成掌上明珠，那怕給十二座城池都不換。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說到這裏的葉叔雙目幾欲滴出鮮血：
    “小姐那時候剛剛三四歲，一家其樂融融之時。
    不想有一夥賊寇眼紅仇家的財產，於是便血洗了仇家。
    仇家上下滿門一百三十六口無一生還，全部被屠……”
    “麵對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仇家，夫人強提一口氣，將小姐藏了起來。
    後來這夥山賊又將仇家洗劫一空，找出來了被藏起來的小姐……”
    瓊英聽到這裏，臉色變得煞白，身子更是遏製不住的顫抖。
    這血腥一幕仿佛就在她眼前浮現。
    她甚至都能看到絕望的仇家夫妻，帶著死不瞑目的一百多口鮮活的性命。
    葉叔字字血淚的接著說道：
    “幸好這夥山賊內，有一個統領沒有兒女。
    他見到小姐清秀俊美，便起了收養之心……
    沒錯，殺仇氏一門的正是今日的晉王田虎。
    收養小姐的正是國舅鄔梨。
    小人原本乃是仇家的管家，那幾天正好是夫人派小人回娘家有事。
    等小人回來，仇家已經被無一活口。
    後經過多方打探，才知道小姐幸存，於是想方設法混進鄔家，
    就是想親眼看著小姐成長起來，為家主報仇雪恨……”
    葉叔說完，使勁一磕頭，然後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瓊英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他嘴裏喃喃說道：
    “不信，不信，我不信……”
    葉叔眼睛通紅的咬牙說道：
    “小姐若是不信，那就去問鄔國舅。
    小人之所以這時候告訴你實情，就是看到了報仇的機會！
    我也知道；
    養恩大於生恩，況且鄔國舅也把你當成了親生女兒。
    小姐若是不忍去報仇，那就有小人代勞吧！”
    葉叔說完，轉身就要向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
    瓊英咬牙喝道：
    “我這就去問父親，若是你敢欺騙於我，我定然讓你碎屍萬段……”
    她說完，使勁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振作精神向鄔梨帳內走去。
    “父親睡了麽？”
    “我兒怎麽來了？快快進來！”
    鄔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親切。
    等他看到瓊英通紅的雙眼，急忙問道：
    “我兒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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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英心裏生出一陣不忍，但還是低著頭說道：
    “父親，剛剛孩兒做了一個夢……”
    “做夢，做了什麽夢？”
    瓊英抬頭緊緊看向鄔梨的雙眼，咬牙說道：
    “孩兒夢到……夢到一家仇姓之人來找我。
    說我是他們的孩子，讓我給他們送些紙錢……”
    “什麽？你……你夢到他們了？”
    鄔梨猛地瞪大眼睛，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瓊英這時候已經明白幾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說道：
    “孩兒還夢到他們被殺，殺他們之人正是晉王。
    請父親告知孩兒，這夢究竟是真是假？”
    鄔梨身子後退幾步，癱坐在椅子上。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既然我兒得到了冤靈指點，那為父也沒有什麽隱瞞的了……”
    隨即鄔梨一臉痛苦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他的說法和葉叔一字不差。
    瓊英正是仇家後代，殺她滿門之人正是剛剛起步的晉王田虎……
    “啊……
    為什麽，為什麽啊？
    為什麽一切都是真的？”
    瓊英哭倒在地，不願相信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淚水模糊了視線，仿佛要將這殘酷的現實從眼前抹去。
    鄔梨伸出顫抖的手去拉瓊英。
    “我兒若是有恨，也殺了為父吧！
    當年為父也參與了屠戮仇家之事，這多年來，為父每次看到你，內心都悔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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