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龍華塔下的龍華港泛起詭譎的青灰色霧氣。江水翻湧如沸，一尾鱗甲幽藍的巨龍破水而出，周身纏繞著千年怨氣，龍目赤紅如血，死死盯著百米外的佛塔。
    “康僧會！你以為用十三顆舍利便能困住本座？”巨龍嘶吼震天，聲浪掀起百丈巨浪，拍打在塔身上激起萬千火星。塔簷銅鈴驟然齊鳴，卻難掩龍吟的穿透力。
    這是三國赤烏十年247年）的舊事。西域高僧康僧會以佛法感化東海惡龍，卻因孫權索求舍利，被迫以佛塔鎮壓龍魂。千年過去，塔底鎮魂石上的符咒已漸模糊，龍族血脈在怨氣中蘇醒。
    康僧會端坐於密室，七七四十九日未曾進食。淨瓶中的舍利忽明忽暗，映出他眼底血絲。孫權率兵闖入，刀劍出鞘之聲驚破結界。
    “大師！龍魂已反噬，塔基裂開三尺！”士兵跪地稟報。康僧會卻閉目誦經，任憑劍鋒抵住咽喉。直到第七日五更，淨瓶突現五色霞光，十三顆舍利懸浮空中，化作金光釘入塔基。
    “去！”康僧會以佛珠結印，將龍魂封入塔底。孫權望著塔中流轉的佛光，恍惚間見一條青龍虛影在舍利陣中扭曲哀鳴，終是跪地稱臣：“龍華塔，當為江南佛國鎮山之寶。”
    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吳越王錢俶在江畔遙望龍華塔。塔影倒映在秋波中，恍若水墨長卷。漁民傳言，每逢月圓之夜，塔底會傳來龍吟，聲如裂帛，驚起寒鴉。
    “陛下，此塔浸染佛舍利與龍怨，恐非吉兆。”謀士諫言。錢俶卻拂袖大笑：“佛法渡世，龍魂亦需超度。傳令重修此塔，以金箔貼塔身，引佛光淨化戾氣。”
    重修後的塔刹鑲滿琉璃，簷角銅鈴係著龍鱗。竣工之日，錢俶親自登塔，將母親遺物投入塔底。佛光與龍吟在江風中交織，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雲間。
    1937年，炮火撕碎了上海的黃昏。日軍轟炸機掠過龍華塔上空，投下燃燒彈。塔身烈焰衝天，鎮魂石在高溫中龜裂，龍魂趁機掙脫最後一絲束縛。
    “快走！”寺內老僧抱著殘破的舍利塔衝入地宮。地宮深處，龍魂化作的青煙纏繞其身，老僧的袈裟瞬間被腐蝕成灰燼。他卻在嘶吼中念出往生咒，以肉身重塑封印，將龍魂囚於塔底殘柱之中。
    2025年春，考古係學生林墨在塔底發現刻有龍紋的青銅匣。打開瞬間，龍吟聲震得她耳膜欲裂，匣中竟是一縷青絲與半枚斷裂的龍鱗。
    “這是……龍族的契約信物？”林墨的導師老方突然變色，“龍華塔根本不是鎮壓惡龍，而是封印著龍族與人類的千年盟約！”
    話音未落，塔身劇烈震顫，鎮魂石上的符咒浮現血色裂痕。林墨的瞳孔映出塔底虛空中盤旋的青龍虛影，與匣中青絲產生共鳴。
    月光如水漫過塔簷，林墨在塔底發現密室。牆上壁畫描繪著康僧會與東海龍王的對話：龍族為護佑江南水土自願受縛，舍利非鎮壓，而是喚醒龍魂的鑰匙。
    “原來我們一直在誤解。”林墨將青絲與龍鱗放入舍利塔，佛光驟然暴漲。青龍虛影在光芒中舒展身軀，龍吟化作清泉注入江中，滋養著兩岸的桃花。
    晨霧中，龍華塔的輪廓被鍍上金邊。老方望著塔影輕歎：“千年契約，終得圓滿。”塔簷銅鈴輕響，仿佛在訴說：有些守護，本就是雙向的成全。
    龍華塔的磚石間，藏著比傳說更古老的秘密。當現代的喧囂與古老的怨恨碰撞，唯有理解與共情，才能讓塔影永駐，讓龍吟化作春潮，奔湧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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