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畔的亂葬崗上，七盞白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沈予安蹲在那具嬰靈骸骨前，手指輕觸頭骨上細密的齒痕——這不是人類的牙印，而是某種水生生物的鋸齒狀齒痕。骸骨突然"哢嗒"作響，下頜骨詭異地開合，一團黑水從眼眶湧出，在泥地上蜿蜒成線，指向河心某處。老漁夫嚇得跌坐在地："它、它在指路！"
    沈予安解下腰間六個銅鈴，按北鬥七星的形狀擺在骸骨周圍，缺失的天樞位正好對著河心。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泛著藍光的鱗片——這是上次從胸口傷疤處硬生生揭下來的，鱗片邊緣還沾著血絲。當鱗片放入天樞位時，六個銅鈴無風自動，發出刺耳的顫音。河麵突然翻湧，七個漩渦在對應位置同時出現，每個漩渦中心都浮著一縷黑發。
    "九棺連星......"沈予安眯起眼睛。這不是普通的冥婚，而是更古老的邪術——以九具孕婦屍身為引，借未出生嬰靈的怨氣養出水猴子王。現在河底已有八棺，第九口就是二十年前那場冥婚的主角。他轉頭看向老漁夫："陳大戶的閨女，叫什麽名字？"
    老漁夫搓著滿是老繭的手："好、好像叫陳繡娘......"話音未落，地上的嬰靈骸骨突然劇烈顫抖，六個銅鈴同時炸裂。沈予安迅速拔出分水刺插進泥土，一股黑水順著鐵刺噴湧而出，腥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黑水中夾雜著幾縷紅絲線，正是冥婚時用的"姻緣線"。沈予安用油紙包住絲線，線頭卻突然立起，如活物般指向下遊三裏處的河灣。
    當夜子時，沈予安獨自劃著小船來到河灣。此處水流湍急，岸邊歪斜著半截石碑，上麵刻著"繡娘渡"三個模糊的字。月光下，河水泛著詭異的銀藍色，像是摻了水銀。沈予安將包著紅絲線的油紙放入水中，絲線立刻舒展開來，如同水蛇般遊向河底。他深吸一口氣，咬破舌尖將血滴在分水刺上，縱身躍入河中。
    水下世界比想象的更昏暗。借著分水刺的微光，沈予安看見河床上布滿縱橫交錯的溝壑，像是被什麽巨物抓撓出的痕跡。紅絲線在前方引路，最終停在一處隆起的水底丘陵前——那不是天然的土丘，而是由無數白骨堆砌的墳塚！白骨間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紅絲線，正中央端坐著具穿嫁衣的骷髏，頭戴鳳冠，雙手交疊放在隆起的腹部。
    沈予安剛靠近，骷髏突然抬頭，黑洞洞的眼窩裏亮起兩點藍光。它腹部"哢"地裂開，鑽出個似人非人的怪物——體型像三歲孩童，卻長著老人的臉，全身覆蓋青黑色鱗片，指間有蹼。怪物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倒鉤狀的尖牙，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聲音穿透水流，震得沈予安耳膜生疼。
    更可怕的是周圍的白骨開始蠕動，組成人形擋在怪物前麵。沈予安揮動分水刺斬斷幾具骨人，卻被一具穿著衙役服飾的浮屍從背後抱住——正是前幾天失蹤的捕快！浮屍的肚子突然裂開，鑽出幾條漆黑的水蛇。沈予安反手刺穿浮屍頭顱，腥臭的黑血噴湧而出，在水裏暈開成蛛網狀。
    怪物趁機撲來，利爪直取沈予安心口。千鈞一發之際，沈予安掏出那枚鱗片按在怪物額頭。藍光爆閃，怪物發出淒厲的尖叫，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碳化。白骨塚劇烈震動，紅嫁衣骷髏突然站起，鳳冠下飄出縷縷黑發，如活物般纏住沈予安的四肢。他拚命掙紮，卻見那怪物掙脫鱗片，再次撲來——
    "砰！"一根係著銅鈴的麻繩突然從上方垂落，正好套住怪物脖頸。沈予安抬頭看見老漁夫趴在船邊，正拚命拽著繩子。他趁機掙脫黑發，遊向白骨塚中央，分水刺直刺紅嫁衣骷髏的腹部。骷髏發出無聲的尖嘯，嫁衣突然鼓起，無數黑發從袖口、領口噴湧而出，如同綻放的死亡之花。
    沈予安摸出最後一張黃符貼在骷髏額頭，符紙遇水不濕，反而燃起幽藍的火苗。火焰順著黑發蔓延，轉眼就將整個白骨塚籠罩。怪物見狀瘋狂掙紮，竟硬生生扯斷麻繩，撲向沈予安。老漁夫在船上大喊："沈先生！接住！"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破水而來——是裝滿黑狗血的豬尿泡！
    沈予安接住尿泡反手砸在怪物臉上。黑狗血在水中擴散，怪物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鱗片大片脫落，露出下麵腐爛的皮肉。它轉身想逃，卻被燃燒的紅絲線纏住腳踝。藍火順著絲線竄上怪物身體，轉眼就燒成了個火球。最後一刻，怪物怨毒地瞪向沈予安，嘴唇蠕動吐出幾個氣泡，看口型是："你也會......"
    當沈予安浮出水麵時，東方已經泛白。老漁夫將他拉上船，兩人沉默地看著恢複平靜的河麵。沈予安摸了摸胸口，那裏又多了道泛著藍光的傷痕——是怪物臨死前留下的爪痕。他知道事情還沒結束：九棺隻毀了八具，還有最關鍵的第九口沉棺不知所蹤。更麻煩的是，在最後那團藍火中，他分明看見怪物腹部有什麽東西脫落，順著暗流飄向了黑水河最深處......
    回到岸上，沈予安發現油紙包裏的紅絲線少了一根。老漁夫數了數船上的銅鈴，聲音發顫："沈、沈先生，銅鈴......多了一個。"沈予安看向係在船頭的七個銅鈴，臉色驟變——本該隻有六個，現在卻多出個泛著藍光的青銅鈴，鈴身上刻著"繡娘"二字。最詭異的是，當晨風吹過時，其他鈴鐺都作響，唯有這個青銅鈴寂靜無聲，像是等待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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