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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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安回到客棧時,發現門檻上密密麻麻釘滿了魚眼。那些灰白的眼球在月光下轉動,瞳孔裏映著他不同時期的模樣。推門時,門縫裏滲出粘稠的藍綠色液體,在地板上蜿蜒成七個歪歪扭扭的"償"字。二樓廂房的窗紙無風自動,上麵投映著個梳頭女子的剪影——她的每根發絲末端都綴著個微小的嬰兒頭顱。
    銅鏡蒙著層腥臭的水霧。沈予安用袖口擦拭,鏡麵卻浮現出黑水河底的景象:無數具屍體像水草般搖曳,每具屍體的臍帶都連接在他的影子上。最駭人的是鏡中那個"沈予安"正在轉身,後腦勺上長著張女人的臉——正是當年被沉河的繡娘!她的嘴唇開合間吐出串水泡,每個水泡裏都裹著個畸形胎兒。
    床榻下傳來指甲刮擦的聲響。沈予安掀開被褥,發現床板上刻滿了血紅的"正"字,最新那個字的第五筆突然自動延長,變成紅繩纏住他的手腕。繩結處鼓起肉瘤,裏麵傳出嬰兒的啼哭聲:"爹...疼..."
    子時更響,梁上灰鼠開始啃噬房梁。沈予安抬頭看見七隻尾巴係著紅繩的老鼠,它們咬斷的木屑落地變成帶血的乳牙。最粗的房梁斷裂時,整間屋子傾斜露出森森白骨——這客棧竟是用嬰孩骸骨壘成的!
    窗外飄來詭異的童謠:"月娘娘,嫁河郎,紅蓋頭下白骨妝..."沈予安推開窗,看見河灘上七個穿紅肚兜的孩童圍成圈。他們手拉著手,中間擺著濕漉漉的牌位——正是繡娘的靈位!孩童們突然齊刷刷轉頭,每張魚鰓臉上都淌著藍綠色眼淚:"爹不認,娘做墳,利息長成索命繩..."
    牌位下的泥土翻湧,鑽出數十條黏滑觸須。最粗的那條裂開口子,露出滿嘴細牙咬住牌位拖入地下。牌位消失處冒出個血泡,泡破飛出隻藍翼蛾子直撲沈予安麵門!
    蛾子撞上眉心的刹那,整間屋子灌滿黑水。沈予安在水中看見七個嫁衣身影飄來,她們的蓋頭下沒有臉,隻有蠕動的魚卵。嫁衣飄起時露出密密麻麻的嬰兒手臂——每隻小手都攥著生鏽銅錢,錢文正是沈予安借貸那年的年號。
    最前麵的新娘掀起蓋頭,魚卵"劈啪"爆開飛出成群水虱。蟲群組成借貸契約,條款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沈予安想撕毀契約,手指卻融化成半透明的魚鰭。水底傳來悶響,紅漆棺材從河床升起,棺縫滲出藍綠色黏液。
    棺材炸裂時湧出萬千細如發絲的小魚。魚群組成繡娘模樣,腹部高高隆起。當"她"遊到麵前時,肚子突然裂開鑽出七個連體怪嬰——每個都長著沈予安的眼睛和繡娘的嘴。怪嬰們齊聲尖叫,聲波震出無數氣泡,每個泡裏都映著他當年見死不救的場景。
    沈予安胸口的鱗片傷疤突然灼痛。他撕開衣襟,發現傷處長出藍綠色魚鱗,鱗下有東西蠕動。用匕首挑開時,一束黑發噴湧而出,發梢卷著帶血的銀戒指——正是他當年送給繡娘的定情信物!
    黑發如活物般纏上房梁,將整間屋子勒得"咯吱"作響。牆壁滲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算盤形狀。七個怪嬰跳上"算盤",用畸形小手撥動血珠,每響一聲沈予安的皮膚就脫落一片,露出底下新生的鱗片。
    遠處傳來老漁夫的呼喊:"沈先生!回龍灣的水變紅了!"這聲呼喊劈開幻象。沈予安驚醒時發現自己站在河中央,雙手正死死掐著新娘浮屍的脖子。屍體的嫁衣下擺飄起,露出腹部猙獰的傷口——正是當年沉河時被船錨劃破的。
    月光被烏雲遮蔽。沈予安聽見水下"咕嘟"聲響,低頭看見無數慘白手臂正從河底伸出。那些手臂的指尖都長著魚眼,直勾勾盯著他。最駭人的是每隻手掌心都刻著"債"字,字跡正隨水波扭曲變形......
    河底突然升起十二頂猩紅轎子。轎簾是用人皮縫製的,上麵刺滿借貸契約。最前麵的轎子掀開簾子,裏麵坐著腹部高聳的繡娘——她的紅蓋頭不斷滴落藍綠色液體,在地上腐蝕出"連本帶利"四個大字。
    繡娘緩緩抬起右手,那隻手已半魚鰭化。她掀開蓋頭的刹那,沈予安看見的竟是自己母親的臉!這張臉上布滿魚卵,每顆卵中都裹著畸形胎兒。"兒啊..."母親的嘴裂到耳後,吐出的卻是繡娘的聲音:"這些...都是你的骨肉..."
    屋梁斷裂,砸落的茅草變成無數水蛭。沈予安撕開衣襟,胸口的鱗片已蔓延到脖頸。他扯下片鱗,傷口噴出的不是血而是透明小蝦——每隻蝦背上都刻著數字,正在空中組成新債契。
    黑水河中央升起白骨堆成的島嶼。島心矗立七丈高石碑,刻著沈予安的生辰八字,每個筆畫裏都嵌著嬰兒牙齒。碑底滲出藍綠色液體,形成巨大漩渦,漩渦中心浮起水晶棺材——棺中是年輕時的沈予安與繡娘的交頸雕像!
    雕像雙眼突然轉動。沈予安那尊的右手穿透水晶,攥著沾血算盤。繡娘雕像腹部裂開,湧出萬千銀魚組成巨剪,直刺向沈予安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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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要收債了..."老漁夫突然換上冥婚司儀裝束,捧著人皮賬簿。賬簿自動翻到某頁,血寫的毒誓正化作黑蟲爬出。
    銀魚剪刀刺到胸前的瞬間,沈予安的鱗片變成鑰匙飛向水晶棺。整條黑水河突然沸騰!無數慘白手臂破水而出,每隻手上都握著褪色紅繩,繩結處掛著他丟棄的貼身物件:半截玉佩、頭發、甚至兒時乳牙...
    白骨島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嶽般巨大的魚婦屍骸——她腐爛的胸腹間鑲嵌著十二頂花轎,每頂轎簾掀起都露出張與沈予安有血緣關係的麵孔。最駭人的是魚婦骨盆處垂落的卵巢,那團血肉模糊的組織裏,無數個微型沈予安正在撕咬彼此...
    "血債..."魚婦張開生滿倒刺的巨口,"要用骨肉來償..."她吐出的每個字都化作透明小魚,魚群撲到沈予安身上啃噬皮膚。被咬出的傷口不見血,反而長出魚卵,卵中隱約可見人形胎兒輪廓。
    老漁夫跪地痛哭,眼淚落地變成珍珠,每顆珠子裏都封印著記憶:原來當年是他親手將繡娘推入河中!珍珠滾向魚婦,爆炸的碎片裏浮現真相——繡娘沉河時已懷有七月身孕,胎兒正是沈予安的種!
    沈予安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扯開衣袍,胸腹間的鱗片全部豎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債"字紋身。那些字跡突然蠕動,化作無數紅繩射向魚婦,每根都精準刺入一個胎兒口鼻。繩子另一端正連在沈予安的髒腑上!
    "收債吧..."沈予安獰笑著扯動紅繩,魚婦腹中的胎兒們發出尖利啼哭。他們的臍帶突然暴長,像蛛網般纏住魚婦內髒。最年長的那個胎兒爬出子宮,用利齒咬斷了魚婦的脊椎!
    黎明前的黑暗中,整條黑水河變成了藍綠色。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時,岸上隻剩下沈予安和真正的老漁夫。兩人之間的沙地上擺著褪色香囊,囊口緩緩爬出半魚半人的怪物——它有人類的頭顱和魚類的身體,左眼是沈予安的,右眼則是繡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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