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十五章 寄生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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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灘上,沈予安癱坐在冰冷的沙礫間,藍綠色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他的雙手。那些鱗片如寄生的活物般微微起伏,邊緣滲出粘稠液體,在月光下泛著幽光,仿佛無數雙眼睛在凝視。他顫抖著握緊匕首,試圖刮除這詭異的異變,金屬碰撞聲中,刀刃竟"錚"地折斷。斷口處湧出腥臭刺鼻的黑血,血珠滴入沙地,瞬間腐蝕出七個深淺不一的坑洞。每個坑底都蜷縮著一具微縮嬰兒骸骨,眼窩處嵌著細小銅錢,那空洞的眼眶仿佛在無聲控訴著深埋的罪孽。
    老漁夫的茅屋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油燈明明滅滅,透著陰森氣息。沈予安推門而入時,屋簷下的魚骨風鈴突然劇烈搖晃,魚椎骨串成的鈴鐺碰撞,發出的不是清脆聲響,而是女人壓抑的嗚咽,淒厲又哀怨。油燈火苗"嗤"地躥高,焰心赫然浮現繡娘扭曲的麵容。她大張的嘴裏遊出成群透明小魚,每條魚腹中都裹著半截泛著白骨的指骨,仿佛在重現生前的苦難。灶台後傳來老漁夫帶著詭異回音的聲音:"沈先生..." 沈予安循聲望去,隻見老人正用鏽刀剖開一條巨型鯰魚,魚腹裏蜷縮著完整的人形胎兒!那怪物突然睜開無瞼的眼睛,咧到耳根的魚嘴吐出一個血泡,濺在牆上的血點自動排列成密密麻麻的債契條款,鮮紅字跡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窗外"沙沙"的摩擦聲吸引了沈予安的注意,他挑開窗紙,月光下的景象令他脊背發涼。河灘上,七具穿著嫁衣的骷髏正用指骨在沙地書寫。歪斜字跡拚湊出他這些年害過的人名,每一筆都似從地獄深處伸出的手。最前方的骷髏突然轉頭,空洞眼窩裏遊出兩條血紅水蛭,蛭身浮現著令人窒息的利息算式。"時辰到了..."骷髏們齊聲呢喃,聲音如生鏽的鋸子撕扯空氣。它們掀開紅蓋頭,顱骨內壁刻滿交媾圖案——每個男人都是他的臉,女人隆起的腹部被鑿出血洞,無數白蟻從中爬出,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算盤,算珠竟是未足月的胎兒頭顱,場麵駭人至極。
    沈予安驚恐地拔刀劈向算盤,刀刃卻卡在胎兒嘴裏。那東西"咯吱咯吱"嚼碎精鋼刀身,吐出七枚帶血銅錢。銅錢落地直立旋轉,錢孔中伸出慘白小手,指尖長著翕動的魚鰓口器。小手抓住他褲腳,布料瞬間腐爛成縷縷黑發。與此同時,老漁夫發出駭人的尖叫,皮膚如融化的蠟油剝落,露出藍瑩瑩的魚鱗。眼球凸出爆開,眼窩裏鑽出長滿倒刺的舌頭,舌尖卷著褪色紅繩——正是當年捆住繡娘的那根!
    灶台上鯰魚屍體劇烈抽搐,魚鰓噴出大團黑霧。霧中浮現十二抬猩紅花轎,人皮轎簾刺滿借貸契約,每一筆都似用鮮血寫成。最前方的轎子停在沈予安麵前,簾子自動掀開,腹部高聳的新娘紅蓋頭滴落藍綠色液體,在地上腐蝕出"連本帶利"四字。新娘抬起半魚鰭化的手掀開蓋頭,沈予安瞳孔驟縮——那是母親的臉,卻布滿魚卵,每顆卵中都裹著畸形胎兒。"兒啊..."母親的嘴裂到耳後,吐出的卻是繡娘的聲音,"這些...都是你的骨肉..."
    話音未落,屋梁轟然斷裂,茅草瞬間化作無數水蛭瘋狂吸附在他身上。沈予安扯開衣襟,胸口的鱗片已蔓延至脖頸,新鱗下劇烈蠕動。他咬牙扯下鱗片,傷口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成群透明小蝦。蝦背上的數字在空中自動排列,組成全新債契,仿佛命運的枷鎖又緊了幾分。
    黑水河中央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眾人衝到岸邊,隻見河心升起一座白骨島嶼。島心七丈高的石碑刻著沈予安的生辰八字,每個筆畫裏都嵌著嬰兒牙齒,透著邪祟氣息。碑底滲出藍綠色液體形成巨大旋渦,中心緩緩浮起水晶棺材。棺中年輕時他與繡娘交頸而臥的雕像突然睜眼,沈予安那尊右手穿透水晶,握著沾血算盤;繡娘雕像腹部裂開,萬千銀魚組成巨剪,直刺向他!
    "這是要收債了..."老漁夫不知何時換上冥婚司儀裝束,捧著人皮賬簿。賬簿自動翻頁,血寫的毒誓化作黑蟲爬出。銀魚剪刀刺來的瞬間,沈予安懷中的鱗片發燙變形,化作鑰匙飛向水晶棺。插入鎖眼刹那,黑水河沸騰,無數慘白手臂破水而出,手中褪色紅繩係著他丟棄的舊物:半截玉佩、兒時乳牙...
    河底傳來悶雷般轟鳴,白骨島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嶽般的魚婦屍骸。她腐爛的胸腹間鑲嵌十二頂花轎,每頂轎簾掀開都露出與沈予安有血緣關係的麵孔。最駭人的是骨盆處垂落的卵巢,無數微型沈予安在其中相互撕咬,被咬下的血肉立即變成新債契條文。
    "血債...要用骨肉來償..."魚婦張開布滿倒刺的巨口,聲浪震得岩壁簌簌落石。她吐出的字化作透明小魚撲向沈予安,咬出的傷口不流血,反而長出帶胎兒的魚卵。老漁夫跪地痛哭,眼淚化作珍珠炸裂,浮現出塵封真相——是他當年將懷孕的繡娘推入河中!
    沈予安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扯開衣袍,胸腹間鱗片豎起,"債"字紋身蠕動著化作紅繩,精準刺入魚婦腹中胎兒口鼻。繩子另一端連著他的髒腑,隨著他獰笑扯動,胎兒臍帶暴長纏住魚婦內髒,最年長的胎兒甚至爬出子宮,咬斷她的脊椎!藍綠色血液噴湧形成往生咒,仿佛要將一切罪孽都洗刷幹淨。
    黎明前,黑水河染成藍綠色。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時,岸上隻剩沈予安和老漁夫。沙地上褪色香囊旁,爬出一隻半魚半人的怪物,左眼是沈予安的,右眼是繡娘的。怪物用蹼爪寫下"父債子償",隨後躍入河中消失。沈予安低頭看著指間新長的蹼膜,黑水河的水波中,未償清的宿債低語仍在回蕩,這場被血債糾纏的噩夢,永遠不會真正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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